林蓁晕乎乎地醒来时,屋内不仅昏暗,还闷热得叫人全身难受。她挠了挠才堪堪齐耳的短发,把黏在额头上的刘海拨开,用劲眨巴了一下酸涩肿胀的睡眼,还是没能彻底清醒。
喝酒果真不是好事啊,除了头疼,还全身肉疼,可能是出了酒店吹了冷风有点感冒了吧……不过,她是怎么出酒店的呢?
她奋力地回忆甘愿和顾双城结婚的场景,一早堵门,然后中午吃饭,大家一起喝酒……然后……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一定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哥哥扛回家了吧!
还是有个哥哥好啊!林蓁揉了揉额角,翻身下床想找点东西垫肚子,光裸的脚在床边勾了几下,没勾着拖鞋。莫不是哥哥就直接把她丢到床上,鞋都没换?
低头看看自己,林蓁就笑了,哪里啊,哥哥真是好人,还替她脱了衣服呢!没有让她穿着外套就睡觉呢!
只是——这个衣服脱得也太光了吧!
林蓁瞬间表情就抽搐了一下!应该……是找人脱的吧,但是即便是路雅南,也好歹给自己留个内衣啊!这样裸睡,也太豪放了吧!
双脚落地想去找衣服,脚底一触到那扎实的羊毛地毯,林蓁轰地一下脑内一片空白了——她、的、房、间、是、地、板、啊!哪、里、有、地、毯!
猛拍了还有点迷糊的自己两个响亮的大耳光,林蓁咽了下口水,把手伸进热腾腾的被子里掏了两下,抓到一截结实的小臂时,她觉得自己全醒了!
因为不熟悉这个房间,所以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灯开关,按下去的时候林蓁紧闭双眼默默祈祷——是个鸭,是个鸭,是个鸭……
是个鸭的话,只要给点钱就可以打发了!
灯开,屋亮,床上的人被强烈的灯光刺了眼,皱了皱鼻子,抬手就去挡,嘴里喃喃道:“好刺……”
那玩世不恭的长相,慵懒的动作,赤条条可见的健硕身体,不是顾一鸣是谁!
林蓁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不过雷轰完了,还得清醒过来。她啪地关上灯,生怕惊扰到床上的人,摸黑翻找自己的衣服,内衣,内裤,打底衫……
蹑手蹑脚……不过她全身腰酸背疼,也没力气弄出大动静来,慢慢扭开房门,林蓁松了口气,这房子是顾一鸣离开顾家自己单独住的地方,除了顾一鸣以外没有其他人,要是在顾家,那可就真是全完了!
继续轻轻地关上大门,屋外竟下了大雪,雪夜里寒风起,和方才屋内的一室旖旎有着天壤之别,林蓁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自己……怎么会和顾一鸣睡到了一起呢?!
她真想刨个雪坑把自己埋进去,那样大概就会清醒了吧!甩甩脑袋,她决定今晚的事,谁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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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林蓁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都喝得那么醉,顾一鸣肯定也是喝醉了,醒来只要看不到人,也就不会想到什么的。这样,秘密就保住了!
和顾一鸣扯上关系的话……她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挡玻璃珠弹吧!
林蓁捂眼,她还是很爱自己这双不大不小,炯炯有神的眼睛呢!
不过林蓁只猜对了一半,这一半是顾一鸣一觉醒来没发现人,确实没有想到和林蓁之间发生了什么,秘密自然是没人知道;而她没猜对的另一半是,顾一鸣知道自己睡了个姑娘,虽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却能肯定,是个黄花大姑娘啊!
那天清早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人,他捏了捏眉间,看来自己最近从良后禁欲太久了,竟然做了场春梦,真是要命。
掀开被子下床,余光一瞥,顾一鸣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没错,一块艳丽的颜色,比熟睡中的灯光还扎眼,赫然留在他的床中央。
顾一鸣喉结一动,狠狠咽了下口水,他好像没有痔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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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觉得你睡了个大姑娘,但是大姑娘不见了?”顾双城听完顾一鸣的描述后,觉得大哥是做义工做久了,心灵得到了升华,人生追求都高度精神化了,“大哥,你不会告诉我那姑娘是田螺姑娘吧?”
“说正经的呢!”顾一鸣暴怒了,“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那绝对是个姑娘!”
“你确定你没痔疮?”顾二爷不屑地说,“你那天可喝了不少酒……”
“我特意去医院做了肛肠检查了都!”顾一鸣一字一顿地重申了自己没有痔疮这件事。
顾双城合上手里的文件,思忖了一下,“大哥你想啊,要是一个姑娘被你睡了,没道理不找你麻烦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顾一鸣一拍手,说了这半天,就这句话才说到点子上。
“所以……根本不存在这个姑娘。”顾二爷肯定地说,“而且你以前也没少风流,干嘛这次一副处男**的模样?”
顾一鸣囧脸,“不是啊,我不是觉得以前那样不好么……而且、而且我和那些人都是互相逢场作戏的,大家图个你情我愿,可这个、这个是个大姑娘啊!”
顾二爷继续忙活,“那不更简单了,这姑娘被你睡了都不来找你,肯定也是图个你情我愿,既然你情我愿,你又纠结啥呢?”
“其实,双城……”顾一鸣咬了咬嘴唇,“她和我睡了却跑了,我有一种我被人强|暴了的感觉……”
“……你就是被轮了,你也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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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秘密一直保持了近一个月,甘愿婚后火速怀孕,顾双城休假在家照顾安胎的妻子,顾一鸣暂时接替了顾双城的部分工作。
正好赶上春节假期结束,一堆事等着做,而林蓁作为t&d的负责人也得去顾氏跑腿。
初春j市的天气乍暖还寒,正赶上小年,林蓁晚上约了和甘愿她们一起吃饭,于是穿了条呢子连身裙,她盘算着这个时间正好谈完事还能蹭顾二爷的顺风车呢。
可她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看到顾一鸣,就傻了眼,下意识转身就走。
“哎!”顾一鸣叫住她,“你没走错地方,双城在家陪甘愿呢,我接了他的班。”
林蓁转过身来,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顾一鸣一圈,“就你?”
“……”顾一鸣虽有自知之明,也勇于自嘲,但是这不代表,他被人嘲笑时还要保持风度,尤其是如此的——明、晃、晃!于是顾一鸣反驳道,“不是我,是你这个卷毛么?”
林蓁一怔,抬手一摸耳朵,她的短发过了耳,围着羊绒围巾,发梢微微上翻,卷出俏皮的弧度。
其实顾一鸣觉得这样还挺可爱的,相比之前不适合林蓁的长发,这样俏皮的短发反倒更有女孩子的味道,只是话题打从一开始就被林蓁引向了敌对的方向,所以他也没理由地反唇相讥,把心底的夸奖硬生生掰成了讥讽。
林蓁是何许人也,堂堂林大女汉子,岂有被人攻击道理。况且她之前对顾一鸣还怀揣着点小心思,难免还会有点矜持,如今窗户纸不仅捅破了,还撕了个稀巴烂,她对顾一鸣早已死心,矜持这种东西自然就进了狗肚子,消化了个干净。
“卷毛?呵呵……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卷毛来着?我想想,小名叫卷卷是么?那是狗的名字吧!”
顾一鸣双目一瞪,这个丫头竟然敢抖他小时候的破事,真是胆大包天!她真以为自己从良了就好欺负了是么!“那你呢,你可别忘了,刚进中学的时候你进女厕所都把女同学吓哭了呢!大家都以为你是男孩!现在还学女孩穿裙子啦……”
小学升初中那年暑假林蓁去学潜水,因为弄不好头发,就索性剪了短发,又晒得黑不溜秋,穿背心和短裤,整个就一个小男孩,结果开学第一天课间上厕所,她迈步走进女厕所,吓得里面的女生惊叫一片,偏巧被高一的顾一鸣撞见了,笑得好不欢脱。
林蓁的黑历史被人揭穿,在脑海里飞快搜索,却也找不到顾一鸣什么死穴,慌不择路她脱口而出,“是谁爱得你死我活,却最后发现人家是你小姑妈了!太搞笑了!”
“……”这一刀戳的顾一鸣着实不浅,他一下语塞,说不出话来。林蓁自个说完,也就后悔了,拿这事攻击顾一鸣确实不太好,但是话已经出口,她也收不回来了。
顾一鸣长嘘一口气,倒也没发火,只是干咳一声,“我知道你看我不爽,我不就是那天酒喝多了点吗?”他当然记得自己那天在酒吧喝多了强吻林蓁的事,也知道她事后恼羞成怒,甘愿结婚时她当着人面没发作,如今就他们俩私下碰上,她哪能不发火呢?所以他想,自己就绅士一点,让林蓁就坡下驴好了。
可顾一鸣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哪里是让林蓁就坡下驴呢,完全是给了林蓁这头倔驴一脚,叫她急速狂奔啊!
原本还有点歉疚的林蓁突然就跳脚了,“你、你说什么酒喝多了!我才没有酒喝多!不!我才没喝酒!谁、谁看你不爽啦!你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都没看你一眼!”她一口气连珠炮似的通通通扫射了一圈。
变成筛子的顾一鸣挠了挠头,“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激动?!”林蓁怒发冲冠,“我干嘛要激动,我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污蔑我酒喝多了!”她吼完,愤愤地从包里丢出一叠文件,“呐!你拿去慢慢看!看完叫人送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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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蓁的反应确实过大了,顾一鸣一时被她吼懵住了,过了一会想想觉得有些蹊跷。他打了个电话给林方思,“甘愿结婚那天……林蓁和你一起回家的吗?”
林方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这都要一个月了,你还要拿甘愿结婚的事刺激我么?”
“你快回答我啊!”顾一鸣心里憋着事,哪里有闲工夫去刺激林方思呢。
林方思思忖了良久,“其实……我不记得了,那天我也喝多了啊!”
“……林蓁可是你妹妹啊!”顾一鸣吼了起来,“你妹妹晚上回家没有你都不知道?!”
“哇!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林蓁来了!”林方思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而且她又不是未成年,你看她完全一个糙汉子,有啥好担心的……”
顾一鸣想,他大概知道林蓁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女汉子的了,她哥哥也太不上心了吧!“那她也是个女孩啊!”
“……”林方思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平时不都是你叫她纯爷们的么?”
“……”顾一鸣语塞,只能转移话题,“你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啊!难怪小姑妈不要你,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那多话!”他的气场虽不及弟弟顾双城,可唬住林方思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林方思果真被唬住了,“她好像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吧,我记得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人说她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一鸣脑子轰地一声,平地惊雷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是林蓁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是林蓁的话,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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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林蓁还挺像个小姑娘的,梳着小辫子,穿着小裙子,只是么……性格比一般小姑娘豪放,胆子也挺大。
那会林蓁才四五岁,第一次来顾家,他带着她在花园里玩,没多久,就见她莲藕般肉嘟嘟的小短腿直蹦跶,跑到了自己面前,得意地举起一只大肥虫,“一鸣哥哥,虫虫!虫虫!”
顾一鸣虽然不怕虫,但着实慎得慌,“快丢掉!”
林蓁不但没丢掉,还特别开心,挥舞着小虫子,“看,虫虫飞飞了,虫虫飞飞了!”
顾一鸣一把逮住她的小手,挥动她的手想丢虫子,她不依,顾一鸣就急了,手上劲一大,软绵绵的大肥虫噗呲一声,被捏爆了,肠穿肚烂沾了顾一鸣一手,顿时他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直甩手。
林蓁也傻眼了,看着自己的宝贝虫子被人捏碎了,哇地一声就嚎啕大哭。
顾一鸣强忍着反胃,硬着头皮来哄她,“小蓁,不哭了,不哭了,你要什么,哥哥赔给你……”
“我要很多个虫虫!”林蓁一边哭着一边用沾着虫子“残骸”的手去抹鼻子,顾一鸣生怕她把那手顺便放进嘴里嗍几口,连声答应她的要求,“行行,我马上给你去抓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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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小时候自己捏爆了一只她的虫子,就活活抓了十几只赔给她才算完事,这如今……他要怎么赔啊!
顾一鸣闭上眼,想到自己今后要为那晚的酒后乱性付出终身的代价,像条狗一样被林蓁牵着脖子走,只要稍有反抗,林大汉子就一脚踹过来,“这是你欠我的!”
风流了这么多年,顾一鸣第一次彻悟,男人啊,看好自己的下半身啊!不然毁的就是下半生了啊!
尽管林蓁没有主动承认,但是顾一鸣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即使下半生要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也得承担起责任来,不然真还不如林蓁爷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