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侯府。
一大早, 陆氏带着一双女儿跑到了侯爷穆霖的书房前, 哭个不停。
穆少如和穆少娟没受过什么委屈。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听到的风凉话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再加上婚事总是拖后, 两人哭得那是一个情真意切。
这哭声哀哀戚戚没完没了。穆霖恼怒。他也没出面, 直接让长随把人给“请”了回去, 一路护送至青兰院,看着人进了院子才作罢。
此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双生姐妹俩的婚事受阻, 陆氏心里头没底,镇日里跑到侯爷跟前叫冤。刚开始穆霖也是心疼自家孙女儿,少不得要安慰她几句。后来时常这样,接连几日下来, 穆霖不厌其烦没了耐心。
左右京城现在暂时没甚要紧事。他和夫人傅氏商量了下,决定亲自往冀州一趟,去请那位许久不见了的堂妹。
傅氏原本打算跟着去。
穆霖却是长长地叹息了声,说道:“我先过去看看吧。能不能见到人还是回事儿。”
不怪他说丧气的话。实在是多少年没有联络过了, 就算是有同族的情谊在,现在也没剩下多少情谊了。
当年冲突的来源在于长辈们之间不甚和睦。两边的恩怨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算太小。
安慧师太是穆霖的堂妹,俗家名字乃是穆雲。
当初穆雲的父亲是平辈中年级最长者,在族中声望很高。
后来穆霖的父亲穆老爷子跟着太.祖皇帝征战四方, 因战功赫赫而封爵, 俨然成了族中风头最劲的一个。就连族长都时常来他这儿讨主意。
穆雲的父亲看不惯比自己年纪小的穆老爷子压过自己的风头,关系渐差。后来处理一桩族中事务的时候,他终于爆发, 寻了个由头怒斥穆老爷子。
当时的穆老爷子才到中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又得皇上器重。被他这样一训,自认有理,就没顾及长幼,直接言语激烈地回了过去。
从那以后,两边的人关系开始僵持起来。
因着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家乡,距离远,慢慢地就断了私下里的联系。若不是京城这一支偶尔回乡祭祖时还会碰到,就很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了。
穆霖和这个堂妹并不熟悉对于这事儿能不能成实在没有把握。
傅氏笑劝,“尽力就好。”
穆霖便赶紧往冀州去了一趟。
第二日,无功而返。
并不是对方不肯帮忙。而是他压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根本没机会提起自己的请求。
穆霖也是有点来气。
“都说她不在,我看她其实是在,只不过不肯见我罢了。”穆霖道:“不然哪就那么巧了?我去之前还打探过,有人七日前在寺中见过安慧师太。现在我到了那儿,人却突然离开了?”
傅氏劝道:“说不定人是真的不在。既是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怎可能为了当年的矛盾而不肯见你。”
穆霖这小半年来被接连的变故闹得头昏脑涨。现在又吃了这么个闭门羹,顿时火气上涌,“这也难说。当年她的父亲蓄意为难,净用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爹头上。哪知道她现下是怎样的情形。”
傅氏沉沉地叹了口气。
两家积怨已久,心里的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
她不再去劝,给穆霖上了杯茶后就自顾自离开。
玲珑下了学后来侯府,听说侯爷回来了,她就没走,留在秋棠院等傅氏。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还没搭上话,傅氏就远远地摇了摇头。玲珑便知肯定是侯爷那边没办妥了。
玲珑看傅氏的脸色不太好看,迎上前,扶了傅氏的胳膊,笑着说:“姑母不用忧心。侯爷没能成,还有别的法子。再试试就成。少宜的亲事还远着,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傅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我现在倒不是在担心她们的婚事,而是在担心侯爷。”
如今穆霖的状况让傅氏忧虑。
穆霖为人宽厚,性子温和。但是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地成长,虽然经历过不少风雨,却没有经受过很大的坎坷。现下年老了,却家中突然地屡次生出变故,这让他心力交瘁。
最近小半年,穆霖快速地苍老起来。倘若是孩子们的亲事再出波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经受得住。
想到刚才穆霖说话言谈中透着的那股怒气,傅氏愈发忧心,喃喃道:“可惜我现在脱不开身。不然我定然亲自到冀州一趟,去请安慧师太。”
侯府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大房和二房都在为了女儿们的亲事操心不已。若是傅氏不在的话,这个家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玲珑宽慰道:“姑母放心。这不还有我吗?刚好到了休息的时候,不如我过去一趟请请看。”
傅氏以为她在开玩笑,并不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笑道:“好好好,你去请。”
“那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听她这样说,傅氏这才明白过来她是真的有此打算,不由停了脚步望过来。
“姑母莫要小看了我。”玲珑道:“虽然现在我不太出门去,可是跑过的地方却不少。不信您去问问七叔叔。”
这话让傅氏的心里涌起百般滋味。
想她在家中出了事儿后从蜀中来到京城,一路坎坷着过来,不知道有多少困难。
幸好遇到了七爷。不然的话,一个小姑娘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现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你别去了。”傅氏语气柔和地叮嘱她:“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去了也帮不了多少。况且,如果安慧师太当真是刻意不想见侯爷的话,你去了也是没用。”
玲珑板起脸负手说道:“那可不一定。侯爷是穆家的人。而我不是。我就说要去给祖父请安,顺道去寺里一趟。想必没人能挑出我的错儿来。”
傅老太爷告老还乡后一直住在冀州。
可巧的是,安慧师太现下也是在冀州。
玲珑这般说辞倒是真的无可挑剔。
傅氏斟酌许久。最后被玲珑磨得没办法了,且,她却是也没有旁的解决法子,就道:“那你去吧。不过要让你哥送你过去。”
傅氏口中玲珑的哥哥,便是傅清言。现下傅清言正在家中苦读,备战下一次的秋闱。
只要傅氏肯答应,玲珑什么条件都没问题。当即欢天喜地地谢过了傅氏,又和傅氏道别,说要去品茗阁一趟。
“这么着急做什么?”傅氏道,“天色有些晚了,过不多久就得天黑。你要不然从冀州回来后再去铺子里。”
“那可不成。又一轮的帐出来了,尽快查一查的好。晚了耽搁事儿。”玲珑笑着说,“姑母放心,我很快就好。再说了,万一回去的晚了,七叔叔会遣了人去接我。不会有事的。”
郜七爷的手下,那都是功夫一等一的飞翎卫。傅氏不再多言,盯住了她几句就作罢。
看着玲珑欢快走远的背影,郑妈妈笑着与傅氏道,“总觉得小姐还小,一转眼就那么大了,已经能帮着夫人分忧解难。”
“看着人大了些,心性却还是小孩子。七爷什么苦头都不让她吃,看把她惯得。”想到这儿,傅氏还是有些担心,遣了人备车去傅茂山家,“我得亲自去和清言说一声。明儿上路的话,今天就得把事情商量好。免得到时候临时做决定来不及。”
虽然玲珑是满面喜色地出了秋棠院,可是上了马车驶出怀宁侯府后,她倚靠在车壁上,面色却是渐渐地沉郁了下来。
之所以这么着急去,是因为扈刚他们已经回京,而且还带了些消息。不方便在信里说,所以约定好了这两天赶紧见一面。
玲珑闭上眼,脑中纷乱思绪倏忽而过。等到车子停下来,她睁开双眸,眼中已经恢复了澄明。
扈刚、季敏、莫立梓都在。
玲珑把他们叫到了后院的屋子里,遣了冬菱去烧水。她则把门一关,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了?”
“那东升茶庄的掌柜我最近见过几次,事情有了些眉目。”扈刚当先道。
说来也巧。
那次茶刚运到铺子,玲珑和程九在马车旁遇到的晋商周石,居然和东升茶庄的掌柜相熟。
原本扈刚就接近认识了东升茶庄的掌柜。后来同在福建相遇,有了周石从中介绍,扈刚他们和那掌柜愈发熟悉起来。
闲谈间,扈刚三人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东升茶庄原先的东家王成身上扯。陆续几次后,总算是弄出了些消息来。
莫立梓在旁道:“据说,在出事前的一段时间,铺子里有几个人偶尔出现。次数不多,打扮得也不太引人注目。只不过有次其中一人和店里的另一个客人起了争执,对方拉了他的袖子一下,露出手腕上的一个印记。这才让人留了心,注意到他们。然后看他们一个月里起码在店里路面十次左右。”
玲珑奇道:“什么印记。”
能让人一见之下就开始留意起来,这印记必然比较特殊。
“是个鹰头图案。不大,约莫半寸大小。”季敏接了话,把声音再次压低,“旁人或许不知道。不过属下们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见过类似的这种图案。”
“在哪儿见到的?”玲珑问。
莫立梓和季敏就都看扈刚。
扈刚顿了顿,“大皇子身边的死士。”
大皇子!
玲珑蓦地睁大了双眼,猛然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冬菱在屋子外头问:“小姐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玲珑愣愣地说着,再次问眼前的三名前飞翎卫,“那么说,东升茶庄出事,是和大皇子有关系了?皇上怎会允许大皇子身边有死士!”
莫立梓曾经在老瑞王爷府里做过护卫,对于皇家这些事情,他知道的比其他两个人要多一些。
“自然是因为皇上疼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疼爱大皇子了。不止如此,”莫立梓嗤了一声,又道,“大皇子身上长年穿着一件金丝甲,寻常刀剑刺不穿,是护身利器。”
这就是飞翎卫的内部消息了。
玲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品茗阁的。
她双眼空濛,一步一晃地往外走着,身子撞到了旁边桌角都没有发觉。
程九看在眼中生怕她有什么不妥,紧走几步过来,重重唤了她一声。
玲珑恍然回神,问道:“程掌柜有事?”
程九定定地看着她,确认她此时此刻没甚大碍,方才寻了个话题,迟疑着说:“先前小姐不是说,让我看看哪些管事比较好,想要给锦绣和冬菱寻一门亲事?”
“是。”玲珑缓缓呼出胸中浊气,凝神去想这个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这事儿她是仔细考虑过的。锦绣和冬菱从宫里出来时年纪就不小了,这些年伺候她一直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玲珑原先就想给她们说媒,可是寻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慢慢地看。后来她觉得凭自己的力量实在薄弱,就委托程九帮忙。
程九看人很准,而且对铺子里的人和事都已经十分熟悉。如果是想寻两个可靠的人,找他准没错。
听了玲珑的话后,程九微笑道,“我倒是有两个人选,只是怕不合小姐的意。”
“先说来听听。”
“扈刚和魏风。”
听说了扈刚的名字后,玲珑还很满意。再听到魏风之名,她却是吓了一跳。
程九与她细细解释,“这事儿其实我也没和他们说起来过。只是据我观察,扈刚待锦绣不一般。魏风虽然和冬菱吵吵闹闹,却对她一直很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得对不对,小姐再多观察一段时间为佳。”
玲珑知道,程九既然敢把这些说出来,最起码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了。
“好,我记着了。回来我会留意这事儿,探探她们的口风。”玲珑说着,和他道了别,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马车。
程九觉得她离开的时候神色如常,好似没甚大碍了,就没多说什么,只目送了她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玲珑把车窗帘子掀开了一个角,望向渐渐昏暗下来的天光,不由微笑。
还好,总算是有个事情比较顺心了。这些天里每次回到侯府都感受到了一股子说不明的压力。现下有了可高兴的喜事,希望时来运转,以后的事情都能够顺顺利利吧。
原本傅氏去了一趟兄长家里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谁知当天晚上又生出了变故。
听闻玲珑要去冀州,郜世修说什么也不肯让傅清言陪她去,非要他亲自送过去才行。
玲珑知道七叔叔忙得很,不答应。
谁知指挥使大人的效率远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郜世修出门一趟,不到半个时辰回来,却是告诉她,已经和傅家人还有侯府的人都商量妥当了。明日改了由他陪着去冀州。
如果是往常,玲珑肯定要不高不低地腹诽几句,再缠着他多问一问怎么做到的。
可她现在心里头有事儿,刚刚知道了些非常重要的讯息,一时间消化不了,所以没精力去注意别的,一直在暗自想着扈刚他们说的那些事儿。于是恹恹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回了屋。
郜世修立在院中,静静看着她屋子里的烛光,直到亮光熄灭后很久也没有挪动半分。
黑暗中,玲珑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刚刚知道的那些消息,想到往日种种,想到大皇子素来的为人,一时间无法从低沉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直到鸡打鸣了都还没能睡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出发去冀州。
玲珑一晚上没睡,生怕被祖父发现端倪,只好在车上补眠。
郜世修本想去车中陪她。
他走到车厢旁刚要迈步而上,就见到小丫头掩着口打了个哈欠。他的步子停在了半途,没有继续。
玲珑困倦得厉害,压根没有留意到七叔叔走到了马车旁要上来的事情,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合眼躺下便打算睡。
郜世修慢慢地退了出去。沉默许久后,骑马在车子旁边守候,一路相随。
傅大学士年岁大了,精神却很好。玲珑到的时候,他正在街口和几位老人家下棋。
平素沉稳儒雅的大学士,现下正因为一步棋而指着期盼和对手争得面红耳赤。一抬眼,瞧见了熟悉的马车。顿时连刚刚下的哪一步棋也忘了,直接让身边小厮收拾了东西回府去。
傅家祖宅占地不算大。现下傅大学士的子女们都不在家中,老人家独自在这儿,住着倒显空旷。
好在故乡的街坊邻里都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傅大学士在这儿有老友相伴,倒是十分的和乐自在。
指挥使大人带了人去安排午膳。
祖孙两个斟了茶一同品着,慢慢闲聊。
知道玲珑要去山上寺中寻安慧师太,傅大学士看看天色,“明日在去吧。今天那么晚,你上了山也该天黑了。”
这话之前七叔叔也说过,玲珑颔首道:“正有此意。原本想着的是今天把事情就处理好,没料到路上走得慢,耽搁了些行程。”
其实马车走得慢还是因为郜世修的吩咐。
郜七爷看小丫头睡着了,生怕马车太颠簸吵醒了她,故而有此吩咐。
祖孙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说话半途中,玲珑似是不经意间地提了一句:“祖父可听说过方博林大人?”
傅大学士刚打了个哈欠,突然就听到了这句话。猛然惊醒,问:“你怎么想起来他了?”后觉不对,又问:“你怎么知道他的。”
“没事儿,就是突然间想到了。”玲珑笑,“最近和晋中商人做生意比较多,听他们提起过方大人。据说方大人曾来京中述职,认识了不少京中权贵,所以问问祖父。”
“他是进过京。”傅大学士语气沉沉地喟叹着,“方大人年轻有为,若是活着,前途不可限量。”
玲珑垂眸定了定神,方才开口,“好似方大人和大皇子十分熟悉?”
“怎么可能。”傅大学士笑着摇了摇头,“他那般的心高气傲,怎可能去搭理心思诡谲的大皇子?大皇子多次拉拢他都未成功。方先生……和太子倒是走得近。”
左右是在自己家里,周围没旁人。提到这桩事情后,傅大学士忍不住多添了几句:“要我说啊,大皇子最看不惯的人就是方博林了。如果太子有方博林做左膀右臂,更是如虎添翼。了不得,了不得。”
玲珑脸色惨白,唇角努力弯起个仿佛笑容的弧度,点点头。
因为不想让老人家太过操劳,玲珑到冀州之前并未提前让人和傅老太爷说她要来的事情。故而家中并未给她准备歇息的屋子。
再者,有飞翎卫跟着,住在傅家也确实不合适。
左右只在这儿停留一两个晚上,郜世修就让人找了个屋子多的客栈,直接包了客栈里供人住宿的一个院子。又多给了店家些银两,让他们没叫的时候不要过来,免得扰了清净。
店家看到有那么多的银子,心花怒放,自然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因为有玲珑在,郜世修不愿她睡得不舒服,特意让人准备了新的被子枕头。定下了各自要睡的房间后,他拿了她的东西放到床上,给她一一铺整好。
晚上,玲珑辗转难眠。
明日就要见到安慧师太了。
这位是琅琊王家的媳妇儿。因着母亲辈分高,她原本是要叫师太一声表嫂的。现在跟着穆家来叫,倒是该唤一声堂姑母。
虽然两人不熟悉,可是因为那千丝万缕的亲情在,玲珑终究是有些激动。一时开心,一时又怕自己相见后会失态露出马脚。心里七上八下的无法落到实处,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是昨晚就休息的不太好。虽然白天补了眠,效果却一般。如果今天再不睡的话,明日精神不好,更容易出差错。
想到七叔叔就在隔壁,玲珑把心一横,抱着被子枕头来了隔壁,小心地轻叩着房门。
郜世修刚刚吹灯正准备休息。听到这叩门声就知道是小丫头过来了。过去打开门,望着杵在门口的她,“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玲珑抱着被子枕头,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他。
“所以?”
“……想来七叔叔这儿借住一晚上。”
郜世修抬眼看了看天边皎洁的明月,薄唇紧抿,好半晌才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搭理我了。”
“啊?”玲珑奇道:“为什么?”
“恼我妄自做下决定,阻了你和兄长同行的机会。”
玲珑听得一头雾水。
看她满面茫然的模样,郜世修沉沉地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发顶乱揉了一把,轻声道:“你啊——”
只说出两个字而,却是接不下去了。
因为情绪起伏有些大,郜世修下手揉的力度重了一点。玲珑想用手扒拉自己的头发,结果抱着东西空不出手来。只能横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七叔叔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郜世修低低地笑着,顺势把她的发给拨得更凌乱了些。
玲珑气得直叫。
郜世修的心情反而更好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叫小丫头进屋。
玲珑抱着枕头被子放到床上,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搁到里头,铺平整。又拿了自己的枕头搁在了七叔叔的旁边,紧紧挨着。
刚开始两人还是各睡各的。
没多久,睡得沉了后,玲珑不自觉地挪啊挪,凑到了郜世修的身旁。两个人挨在了一块儿,她抱着七叔叔的手臂睡得香甜。
小丫头呼吸轻柔,已经进入甜美梦乡。
可郜世修就没那么好过了。
身边少女甜香的气息近在咫尺,因为身体紧贴,手臂还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轮廓……
指挥使大人暗暗叹气,心里默念着近日处理的几桩案子,努力思索着其中的关键之处,一夜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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