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暑假在毫无期待中到来,许临生仍旧回到爸妈身边度假,姐姐仍旧参加学校补习。而从放假第一天开始,久久就由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变为了家和图书馆两点一线。
自那天在大街上偶遇之后,久久再也没有见过江城远。
这一个暑假,不再有人陪她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下午,不再有人拉她去滑旱冰,也不再有人帮她写字帖。
在这样的平淡里,假期一天天过去,快走到末尾的时候,久久接到了陈念和的电话。平日里聒噪得让人恨不得掐死的人,那天出奇得安静,既没有怪声怪气地笑,也没有无聊地“猜猜我是谁”,只是很平淡地问久久有没有空出来坐坐。
当久久到了海边的时候,陈念和已经拿着一罐啤酒在喝了。
顺手拎了一听递过去,久久摇头:“我不喝。”
“大班长,现在又不是在学校,喝一点不会死的。”
“我不爱喝这个。”
“那算了,要不给你买瓶饮料去?”
“不用了,我不渴。说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大高兴。”
“被甩了?”
陈念和立马扭头瞪她:“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吧!”
“不然咧?”
陈念和低着头,半天后才郁闷地嘟囔道:“都没开始呢,哪里来的甩啊?”
“哦,直接被拒了。”
“……你还是现在回家去吧!”
久久低下头开始堆沙子玩。
陈念和把一个袋子扔到她身前:“呐,这个你拿去吧,标牌什么的都在,我记得你挺喜欢白色的那款来着,去店里换了吧,当我送你的。”
久久把袋子又塞回他怀里:“不要。”
“干嘛?跟我客气啊?反正买都买了,也不要浪费嘛,你就拿去好了。”
久久转过头望着他,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我不要别人挑剩下的,我也不要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可以分享的,都不是我要的,我只要独一无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陈念和被她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弄得一怔:“你这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跟绕口令似的。算了,既然你不要,那就扔了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袋子扔进了久久刚挖的坑里,“快埋了埋了!”
久久配合地迅速把坑填平,又拿脚踩了几下压踏实了。
而后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陈念和喝着啤酒,久久在沙滩上画着画。
落日西沉,天边燃起火烧云,照映在碧波万里的海面上,燃起无边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陈念和突然开口,说:“我真的很喜欢她,虽然她还大我一岁,可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欺负。”
“哎?校花不是跟我们一级的吗?”
“不是,比我们高一级。”
“哦,学姐啊,你牛。”
“她虽然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但是却善良得很。别人看着她,总觉得她好像没有礼貌又脾气臭,可是我知道,她只是跟我一样,不喜欢在讨厌的人面前伪装。我们是一路人。”
“哦,那她为嘛不喜欢你呢?你长得也不丑啊。”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陈念和垂头低声说:“她喜欢一个典型的好学生,家里是书香世家,从小到大各种奖拿到手软,对谁都彬彬有礼地挂着张笑脸。”
“那岂不是你最鄙视的类型?哎呀,被自己最不屑的款打败了啊……”久久不怕死地戳痛脚。
陈念和的头快垂到地上了:“可是她喜欢他。”
“她自己告诉你的?不会是为了拒绝你随便拉了一个人吧……”
“她不会跟我说假话。她说喜欢,那就一定是喜欢。”
“哦……”久久想了想,好容易选定了个词,“节哀。”
“妈的,沈久久,我是拉你出来安慰我的!你他妈的能不能找点像样的话说啊?!”
久久一摊手:“我本来就不会安慰人,谁让你自己难受要拉个人来作陪,还不想在兄弟面前丢面子最后只能拉我出来。既然喊我出来,就要有心理准备啊。好容易有一次报复机会,我又不是那善良的小白兔,会就这么放过你。”
“成了成了,算爷爷倒霉!哎!交友不慎!”陈念和拿起易拉罐一口气喝干,又开了一听。
久久侧身看过去,一提啤酒,还剩一半。她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嚷嚷道:“饿死了饿死了,你请客去吃烧烤!”
“靠,有没有搞错,今天我失恋啊,你还让我请客?有没有点人性的!”
“虽然我很想有人性,但是我穷啊。别磨蹭快点走!”
两人在不远处的烧烤摊坐下,久久对着菜单一通乱点。
陈念和纳闷道:“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啊?”
久久对着老板豪迈地一挥手:“都上来都上来!反正不是我付钱!”
“靠!等会儿不给你结钱,让老板把你扣在这儿给人打工还债!”
久久眯着眼睛喝了口果汁:“你试试看啊。”
“哎哟,威胁我啊!也不问问我陈念和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从小被吓大的啊?我真是老怕啦……”
“恩,开学后全实中都会知道,陈念和表白被拒,伤心落寞地一个人在海边喝酒,还哭得稀里哗啦!”
“谁哭了?!”
“呵呵,反正我就这么说了,看别人信你还是信我呗。”
“靠!”陈念和郁闷地骂了一声,无奈投降。
跟每一个青春期的男生一样,面子这种东西对陈念和来说,是大过天的存在。
头可断,血可留,面子不能丢啊!
一通胡吃海喝,酒足饭饱后,久久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总算没白来!”
陈念和很是抑郁:“感情你过来就是为了蹭我顿饭啊?”
“不然你以为呢?”
陈念和站起来伸了伸胳膊和腿儿,而后做出一副潮气蓬勃的样子来,大喊一声:“我决定,永不言败!”
久久被他吓一跳,翻个白眼问:“神经搭错了啊?”
“虽然她现在喜欢那个小白脸儿,但是呢,我觉得她最终还是会发现我才是对的那一个!所以,我决定继续坚持下去!而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从前发誓以后要对她好照顾好她,那就不能食言!不管她现在活着将来喜欢谁,老子就是喜欢她!”说完,又转头问久久,“怎么样,是不是很爷们儿?”
久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这儿激情洋溢地表决心,很是为难地点了点头。
陈念和却当她是被自己的“情痴”表现给震住了,分外高兴。
“哎呀,今儿太特么有纪念意义了,必须做点儿什么事儿来好好纪念下子!”
久久指指桌上的残羹冷炙:“不是已经做过了么,酒足饭饱。”
陈念和鄙视:“你有点儿进取心行不行?身为实中2班的班长大人,怎么一点都不思进取的!”
思量许久,最后,陈念和同学决定,要以种一棵树的方式来几年自己的“爱情决心”。他以后要好好呵护这棵小树苗,直到它长成参天大树,那时候,他也必然是已经跟自己的心上人过上幸福而又快乐的生活了!
说干就干的陈念和当即跑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一株非常小的小树苗,然后就跟久久两人逃票从墙头翻进了市公园。找了个好地方,拿铲子刨了个坑把小树苗栽下。
为了给自己的小树苗做个标记,也为了警告游客不要欺负这株格外幼小的树苗,他决定写个标语拿胶带粘在树干上。
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还是把笔递给了久久:“来,大班长,快发挥一下您老的才华,帮我想个最牛的标语!
久久略微沉思了一下,提笔而书:“今天你踩在我的身上,明天我长在你的坟上!”
陈念和目瞪口呆了半晌,一拍大腿:“真特么的好!敢欺负老子的树苗,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于是,在两个暴力分子的共同努力下,一棵柔弱得风一吹就要倒的树苗带着一个嚣张的标语,立在了市公园的东南一角。
久久望着这棵小树苗,问:“江城远,你说十年后,我们还能找到这棵树吗?”
“当然能了!”
“十年后我们就大学毕业了,那时候,还不知道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呢。”
“瞎,怎么说话呢,必须是!除非大班长你嫌弃我,不然我陈念和认定的兄弟,散不了!十年后……嘿嘿,说不定我都跟顾颜结婚啦!”
“啧啧,真会做梦……那我到时候在干嘛呢?”
“班长你学习那么好,一定会变成女博士的。”
“切,才不要。我要去环游世界,做个旅行家!”
“那我就开个客栈,你玩儿累了就到我的客栈里歇着。”
“龙门客栈那样的黑店?”
“哈哈,你去住我就不黑了……”
那时候,沈久久想,十年好遥远啊。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长得很大很大了……再也不用考试,上学放学听爸妈和老师的念叨,都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