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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八月,九月, 时间像流沙般还没抓住已匆匆流走,草原的秋天丝毫不逊于春夏, 宽广的碧绿色草原与蔚然的苍穹交相呼应,奶白色的小花儿开得遍地都是,人奔驰在马上都能感觉自己的灵魂挣脱了囚笼与这无边无垠的草原一般自由奔放。

宝络骑乘在宽阔的草原上,身后接连跟着三匹骏马,都是胤g派来看守她的,无论她去哪里总有一个人会回去禀告。宝络只觉得气闷,挥舞着马鞭重重抽了马屁, 烈马嘶的冲天鸣叫, 剑般飞冲出去。

迎着风吹来的是一阵阵快意,宝络纵横在草原上,心口处的郁闷在这一次次的奔腾中获得缓解。

也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马也赶超了上来,宝络回过头却见十三在马背上对她爽朗一笑:“四嫂好骑术, 只是某人为此在营帐里大发脾气, 您还是悠着点,免不得哪里磕碰着他要心疼。”

十三冲的比她还快,说话间的功夫已跃过她停住,宝络紧紧拽住马缰,望右一侧,高立的快马这才嘶吼一声,踏足在平地上, 待定了宝络扬起马鞭笑问:“十三弟,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本来某人要亲自前来,幸好被我劝住了,不然要是被他看到四嫂这般不要命的奔驰,我估计这脸啊得臭上一个月。”

十三划划脸打趣,眸子里闪烁着促狭的味道,他抢过宝络的马鞭继续道:“我接连去了四哥营帐里几次都不见四嫂,只余那个娇滴滴的年氏可怜兮兮的站在墙角,便知晓四哥定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惹得四嫂这般生气。”

“我哪里敢生他的气儿?”宝络冷笑,只是他们的确已经一个月都不怎么说话了,宝络不想和十三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弘晖可跟着你过来了?”

十三仰头大笑:“怎么没跟来?现下正在皇阿玛那里,他倒是颇得他老人家的喜爱。”

十三说到这儿笑容有些干涩,自康熙四十七年开始皇上已经不再信任他,虽说是在丰台带兵但实则是变相的软禁,此次塞外的名单上本来没有他,但却听说太子有异动,皇上疑心他和太子里应外合干脆留在身边亲自看管,他们父子间的嫌隙已经不是一两句话能交代的清楚。

宝络看他笑得有些牵强,这才注意到只短短半年没见,他的两颚高耸皮贴骨眼角出现了细碎的眼纹,下颌处粗硬的胡须尖扎而出,身上一套单薄的宝蓝色行云马褂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肩膀已完全撑不起来。她记得这种面料还是半年之前时兴的,京城早就没人穿了。

这半年,胤祥到底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之前一直以为太子二废后十三才会被圈禁,没想到万事早有迹可循,康熙认定了十三是太子的人,他连最宠爱的儿子都能废掉更何况是胤祥呢?

宝络尽量不把自己的怜惜表露在脸上,特意拉高了声调笑道:“十三弟,今晚去你四哥哪儿用膳,四嫂亲自下厨,得养胖些才好看。”

十三一扫疲惫利索应下,说着侧了侧头耳朵灵敏的听着后方,打趣着:“得!我四哥八成是放心不下,自个儿来了。”顺着他手指着方向,果真见到一群浓烟呼啸而来,骑在最前头挥舞着马鞭的正是胤g,宝络低哼一声,正想走。

却不料胤祥却突然勒住她的马,面色凝重道:“十三敬重四嫂的心与四哥一样,知晓四嫂和四哥一样把我当自家人从未生分过,所以今日十三只求四嫂一件事。”十三的语气很郑重,像在托付一般,虽然她早就猜到下一句是什么,但她还是不觉耐下心来听他说。

十三低下头沉默来了很久,直至马蹄声渐近他才仰头笑道:“他这些年也过的苦,有些女人他不得不接受,他必须给某些人一个交代,比如我皇阿玛,比如德妃娘娘。可弟弟我知晓四哥的心从来都在四嫂身上,只求四嫂看在十三的面子上莫要再生四哥的气。”

十三说的恳切,一时让宝络不知该如何接下口去。

从她打算跟胤g真心实意过一辈的时候,她就知晓胤g身边的女人是没法杜绝,而且若真连这些都看不开那她就不会在这个时代熬过十几年,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宝络也不知该哭该笑,面对这样的胤祥她却知道自己不能不应下。

胤祥松了一口气,将马鞭仍还给宝络:“幸好四嫂给十三这个面子,幸不辱命!”说着迎面朝胤g驾马而去。

他的脊背坚挺不屈一如从前,宝络想起那一年怀弘暖时,十三和十四一同来府,现在一个即将到达权力的最巅峰而另外一个却要黯然被圈禁,想着她和胤g两人之间的事儿又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

宝络放松了马缰,骏马随之在草地上低低吃着草,胤g和胤祥一边低头交流着什么,一边往宝络这边看来,最后他似乎迟疑了下,复又重重点下头与胤祥告别完,呵退下属只身一人朝她这边骑来。

自从那日在屋里被他生推到桌面上强要的事后,宝络已经许久没跟他说话了,两人的交流总是一个生硬着想要说着什么一个总是不表态不拒绝不点头,连床上宝络也懒得挣扎,想要的时候就配合一下不想要的时候就是死鱼躺在床上,最后一次还是一个月前,事毕他说:“你过日子的激情都没了。”

她有,只是没有和他过日子的激情了。

胤g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动作干脆流利,明显是想吸引她的目光。宝络瞥眼并不想看他,许久都不见有声音,待她转头看去时,他不知道站在她身边多久,双眸明亮专注的盯着她轻声道:“好了,宝络,下来吧。”

他转到她面前才看清这个女人依旧倔强的很,咬着自己的下唇,半句话不肯多说,更别提听他的话。

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麻烦他就不放这么多的心在她身上,现在连心尖子上都只住着她一个人,不要早就舍不得了。

胤g长长叹了口气,亲自蹬了半边的马蹬将她搂抱下马:“不要这样紧的咬牙,我宁愿你跟我闹。”

“我从来就不想和你闹。”宝络睁开眼睛看他:“十三弟的话我听进去了,这段日子是我的错。以后我还是尽职的四福晋,你若是再有谁有孕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也不要让我这般里外不是人。”宝络转身欲走,却迈不开步子,被他死死抓住手臂。

“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就决定了?”胤g问,双眼冒着火儿。

宝络不答反问:“那你要我怎样?孩子生了,嫡子嫡女都有,我除了替你安顿后院其他的女人还能替你做些什么?”

“我说过,我的心里只有你。钮祜禄的事儿我会处理好,你不想见到他们我们以后就不见!”胤g的手死死抓住她,身上炙热的信息占有欲的萦绕在她鼻尖。

宝络不怒反笑:“我希望有些事情你能亲口告诉我,而不是通过别人传到我耳朵里。如今孩子都有了,你还要我怎么相信你?”

宝络顿了顿,缓和了语气:“胤g,我累了,我不想再在这里苦苦挣扎,我们各退一步,放开我吧。”

宝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g大力一拉,她晃荡了一下,紧抓住他的衣襟,他怒道:“你休想!纳喇氏我就不曾想到你这个女人这么狠心!”

宝络哽住,挣扎着被他狠狠带入怀中,胤g似发了狠般一下子紧紧咬住她的嘴唇,贪婪的允吸着,不断想挑逗她开启牙关。

宝络只觉得呼吸间满满都是他的味道,她使着全身的力气狠狠推开他,也怒极了:“你听我说完!胤g,我不是李氏她们,更不是大福晋,太子妃她们,我需要我自己的空间,需要我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全部按照你的方式,你的喜怒来办事!这种日子过了十几年了,让我觉得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而你需要的也不是我这样的女人,我们之间从开头到现在也只能剩下孩子,再也融不进其他什么。你一直都知道!”

长久以来积累的怨恨不满从这一刻爆发,往事的种种一幕幕在她眼前翻过,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贤良的女人,可是为了配合这时代的种种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做一个这样的女人,李氏占着他的宠爱可以在她床上拉人,这个教训现在想来还疼得她发慌。

弘暖出生还不满四个月钱氏就入府了,弘晖被车撞的差点奄奄一息,她小产的时候他又在哪里?那个孩子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走了,她甚至一次都没摸着小腹告诉她额娘有多爱她,她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下辈子是不是已经投生到一户好人家?不知道会不会怪她这个做额娘的没能保护好她?

每每她抱着容玉看她笑容妍妍的样子她就想那孩子若是她还活着大抵能骑着小马驹绕在她身边喊额娘了,这事儿想的她心肝都疼了。

“她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那天我好像梦见她坐在花丛中,黑溜溜的眼眸看我看的认真极了,她就这样子盯着我,叫我额娘希望我回头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拉着弘晖走,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宝络哇的扑到他怀里狠狠锤着她的胸膛,这些年她一直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日日夜夜的心疼。

没见到还好,可偏生那孩子怎么就不甘愿要托梦给她,让她肠子都悔青了。

宝络哇哇嚎啕大哭,把他的衣襟浸成深色,胤g永远都不知道他带给宝络的伤害,他更不知道钮祜禄氏和耿氏有孕正是压垮宝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前她不敢奢望他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当他给她勇气让她敢奢望时,现实又是这般的残酷,她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一直忍着,一直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可这些事儿再翻出来让她伤口上又平添了一层伤。

“我,宝络……”胤g从不曾知道那个孩子对她的重要,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告诉他。

宝络从他怀中出来,深吸这气擦干眼泪,她抬头看他,眼神还带着少许倔强:“你不要再要求我太多,我给不起,你也受不起。这事儿我也不希望弘晖和弘暖知道,就这样吧。”她疲惫了,不想再等了,本来打算守好心,可他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

她转了身,但双臂依旧被他紧紧捏着手中,宝络淡淡看着他:“王爷,放手吧,妾身的手已经被您捏紫了。”

胤g似烫着般刷的松开,见手腕处的确有几道紫青色瘀痕,印着她白皙的肌肤格外的刺眼:“疼吗?我带你去上药。”

宝络阖下眼,细长的睫毛落下两道阴影,她抽挥手褪下袖口,朝胤g躬身一伏:“谢爷关心,妾身告退。”她扬身上马,再也不留一次的回眸。

策马处烟尘滚滚,而坐立在马背上的那道身影却坚定无比。

人和马越骑越远,而胤g的手中依旧还带着她身上的馨香,连一句话解释的话都不给他说,胤g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狠狠挖了一块。

但这个女人他宁死也舍不得放手!

到宝络回来时,满里焦急的等在营帐外面,草原上的大风吹的她裙摆哗哗作响,满里见宝络眼哭的红红的跟兔子一般心只坏事了,连忙上前询问:“福晋,您去哪里了?怎么这般才回来,可把奴婢们给吓死了。”

“出去散散心,我累。”宝络一头扎进营帐,脱掉沉重的旗装,脸上是无法遮盖住的浓浓疲倦。

满里给她垫了两个软垫在她腰下,自打她生育弘c和容玉后腰部就经常犯疼。

宝络这时才舒了一口气:“我想睡一觉,别让人进来打扰我。”她翻了个身鸵鸟似的把头埋入锦被之中。

满里知晓今日发生的事儿她是打死也不会说,也便只能随着她,把屋里的人全部撤掉。

营帐里静悄悄的,炉子上还生着火柴热了牛乳,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宝络屈膝坐起,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腿,窗外归来的海东青啾——的一声俯冲嘶叫,马场上不断传来奔驰呐喊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场景好像一下子把她的心填的满满的但又好像一下子全空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胤g她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