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阿大很忧伤。
自家的九娘子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可原本还是清丽可爱的, 否则在知道九娘子可能对他有意时, 他才那么挣扎。
虽然不知道九娘子怎么在这里,不过她跟着那穷苦的梁山伯才几天, 居然变得跟土里刨食儿的农妇, 阿不,农夫一样了?
不, 他决不承认环境对人的变化有这么大,一定是口技没错!
“你,你是谁?”
祝阿大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哆嗦。
“你, 你别以为会点嘴上的功夫,就可以让我放了你!”
“祝阿大, 你下流!”
祝英台感觉到祝阿大搂着自己腰上的手在乱动,尖叫了起来。
这下就不是手哆嗦了,祝阿大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你是九娘子?”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啊啊啊啊!
“我易了容,你给我把刀放下来!”祝英台拍打着祝阿大的手臂,“你以为蒙着脸我就不认识你的声音了?我要不是祝英台, 能听得出你的声音?”
这话很有说服力, 祝阿大犹豫了片刻, 将刀子收了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找册簿?”祝英台立刻抓住了重点, 质问着祝阿大。
“你们投靠了临川王吗?”
这大帽子扣的太可怕,叛庄的人被抓回来是要被活埋的,祝阿大和身后几人纷纷摇头。
“不是不是,启禀九娘子, 我们也是依命行事。”
“把他放开。”
祝英台看着身受重伤的马家侍卫,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怎么了?会死吗?”
“他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祝家庄的另一个部曲低声回话。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会死。”
祝英台吓了一跳,连忙让祝阿大他们给他包扎,她知道祝家庄的部曲随身都带着金疮药。
几人为难极了,可祝家庄的人向来将庄主一家的命令奉为圭臬,祝英楼不在此处,祝英台便是几人的主人。
尽管理智上他们知道这么做不对,可祝英台下了令,他们也只能乖乖依从。
“九娘子,你怎么在这里?少主找你找得都快疯了!我们还以为你和马公子在一起,结果……”
结果跟着一个庶人?
他们家九娘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庶人同处,还打扮成这幅鬼样子!
祝阿大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种可能。
私奔!
绝对是私奔!
难怪马家少爷每次都用话搪塞少主,肯定是因为九娘子跟着那姓梁的私奔了,连他也不知道九娘子去了哪儿!
若是让九娘子又跑了,到哪儿找她去?
祝阿大想到这种可能,连梁山伯的任务都顾不得了,毕竟梁山伯当着鄞县县令,就算要杀他,他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当即对着祝英台抱了抱拳,说了声“得罪了”,将祝英台面朝前扛着就走。
“你干什么!祝阿大,你反了!”
祝英台见祝阿大竟然完全不按理出牌,顿时也傻了眼,胡乱叫着。
“你放我下来,祝阿大!”
“谁愿意扛着你啊!”
祝阿大心中忿忿不平地想着。
“万一因为我对您无礼,少主让我入赘怎么办?我可不是攀龙附凤的人,这下为了祝家庄,牺牲可大发了!”
“祝阿大,你要不把我放下来,回去我就跟我兄长说你对我无礼了,祝阿大!我不能走,梁山伯那需要人!”
祝英台剧烈的挣扎着。
哎,看样子跑不了入赘的命了。
想着都这样了,祝阿大一闭眼,索性小跑了起来。
在他身边的属下见这次任务要失败,突然对祝阿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祝阿大脚步一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属下脚步渐渐放慢,最终慢到掉落在队伍最后方,直到确定祝英台绝对不会发现以后,回头发足狂奔。
他回到远处,见那刚刚被包扎过的侍卫还躺在大树下,伸手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砍了过去。
那侍卫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在昏迷时被了结了性命。
虽说九娘子说要救他,可这人见了他们的行踪,按规矩是一定要灭口的。
那梁山伯若不交出册簿,注定也要一起死。
他收回佩刀,四下看了一眼,躲藏到了一棵树上,静静等着梁山伯回来。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梁山伯果真带着之前押送他的人一起回来,不远处还跟着七八个差吏。
这些差吏并不敢上前,大概是怕黑衣人伤害到他们的县令,只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梁山伯一回到远处,没看到祝阿大,也没看到祝英台,顿时就变了脸色。
“人呢?”
他扭过头看着那人。
“我答应将册簿交给你们,你们答应要还给我的人呢?”
“你把册簿交出来,自然能看到人。”
莫说梁山伯,就连祝阿大的属下也傻了眼,若不是面巾蒙了面,只怕表情比梁山伯还茫然。
就这样,还得强硬着态度完成任务。
“我必须看到人。”
梁山伯伸手入怀,拿出册簿,环顾四周,朗声长啸。
“东西我拿来了!”
“今天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那部曲见东西就在他手上,伸手便去抢夺!
见到黑衣人扑来,梁山伯不躲反迎,将手中的册簿朝着部曲一抖!
只见册簿中抖落出无数细小的粉末,那些粉末进了黑衣人的脸上、衣服上,见了光立刻就燃烧起来,并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中了招的黑衣人飞快地摘掉了面巾、脱掉了衣服,可那粉末也不知怎么回事,霸道无比,附着到人身上就犹如跗骨之蛆,绿油油的火苗一直燃烧不尽,没一会儿,从老远的地方都能听到这人在地上打着滚惨叫的声音。
梁山伯知道祝英台应该是被转移走了,再在这里磨蹭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当即将手中已经燃烧起来的册簿往后一扔,掉头就往差吏们身边跑。
可惜没跑几步,路边的大树上跳下来另一个黑衣人,抽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做过手脚的假册簿只有一本,还是徐之敬和祝英台一起为梁山伯弄的磷粉混合物,此时他假册簿已失,梁山伯没了可靠的防身法子,只能僵着身子立在那里。
“你们要东西也要,要我的命也罢,为何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梁山伯隐隐约约看见草丛那边似乎躺着什么东西,以为祝英台已经被他们当做普通算吏灭了口,眼中流露出仇恨地光芒。
“就算杀了我,你以为你跑得掉?”
他看了眼远处已经追来的差吏,从官靴中摸出之前祝英台给他的短刀。
“大不了一起死!”
见梁山伯状似疯魔,并非死士出身的祝家庄部曲竟没有能立刻杀了他,眼见着他挥舞着短刀每一刀都不顾生死,远处又有差吏立刻就能赶到,他一刀格开了梁山伯,伸腿踹在他的腰上,将他踹倒在地。
啐!
疯子!
他抬起手,举刀便砍!
眼见着闷声乍起,血溅三尺!
惊魂未定的梁山伯死死握着短刀,看着面前不甘倒下的人影。
在此人的后颈上,插/着一支钢制的/弩//箭,劲道之强,足足从后颈透体而出,那人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便悄然无声地失去了性命。
梁山伯咬着牙,对着此人的后背捅了一刀,又捅了一刀,手起刀落,又手起刀落,用尽全身力气在尸体上发泄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红着眼,疯了一般刺着倒在他面前的尸体。
只把赶来援手的差吏和惊雷等人都吓得不敢言语。
“梁山伯!”
收起手上臂//弩的惊雷翻身下马,一把从地上拉起疯子般的梁山伯。
“祝小郎君在哪里?”
他和半夏原本是直奔鄞县的,路途中听到这边有人惨叫之声,闻声赶来刚好救下了被袭击的梁山伯。
“祝小郎君?”
梁山伯颓丧地垂着双手,右手上满是鲜血。
明明应该很是可怖,可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莫名的感到悲戚。
他看着手上的鲜血,喃喃地说着:“没有什么祝小郎君,祝小郎君已经死了,英台也死了……”
“死了?”
跟着惊雷一起过来的半夏惊得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抓住梁山伯的衣袖。
“我们家主人呢?”
梁山伯晃了晃胳膊,指了草丛里那双脚的方向。
惊雷和半夏简直被这番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奔到草丛那边,惊雷一看到死者的长相,立刻惊叫了起来。
“王不二!这是主人派来的侍卫!”
他从树下出来,对着那边的梁山伯喊:“不是祝英台!”
“不是祝英台?”
梁山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短刀。
只见梁山伯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正在地上翻滚惨叫的祝家部曲而去。
他完全不顾此人身上烧起的碧火,抓着他的肩膀连声喝问:“那算吏呢!你们把那黄脸算吏弄到哪里去了!”
此人被假册簿上的碧火烧了脸面,如今脸上已经是血肉模糊,更可怕的是他不似梁山伯早有准备摈住了呼吸,那一刻他吸入了不少粉末,连喉咙都烧灼了起来,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
梁山伯见这人问不出什么,又抱着一丝希望跑到了那被射死的黑衣人身边,一把翻过了他的尸体,摘下他的面巾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那一箭之威,让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霎时间,梁山伯万念俱焚,蓦地跌坐于地。
惊雷在翻看着家中侍卫的尸体,半夏听见梁山伯在外面大吼着什么,连忙起身出来查看,见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气不打一处来。
马公子将九娘子好生生托付给了这人,结果倒好,他把人弄没了,还吓唬他们说九娘子死了!
半夏气呼呼地冲到他的身前,刚要开口大骂,余光从地上那中箭的尸体上扫过,表情突然一怔。
???
这好像是他们祝家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