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第一天,我穿了便服。
佣人拿来放在我床上的制服,现在正躺在卧室的垃圾桶里。要说为什么不穿制服的话,还是只有一个原因——别扭。
并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穿裙子的。如果要我一年四季都穿这种光着大腿和膝盖的制服裙那就跟要我的命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穿着牛仔裤去上学了。这在美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如说穿裙子而不是穿牛仔裤去上学的女生在美国才是异类。
我穿着便服下楼的时候,迹部景吾正和那个叫桦地的高个子男孩一起站在门口,见我下楼,他看了我一眼。
虽然很短暂的,他皱了皱眉头。随即他扭头和桦地一起走了出去,他们俩都穿着制服,很合身,没错。只有我是异类。
我快步跟上他们,然后发现迹部景吾准备坐一辆超长轿车去学校。
我退却了。我实在是不想跟他一起招摇过市。
我站在距离轿车不远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继母走过来问怎么了,我对她说我想步行去学校。
“步行?”
我点点头。
“坐车不是比较方便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景吾这辆?那就叫他们换一辆……”
我赶紧摇头。
“不不不,步行有益健康!”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走到迹部景吾的车那里,对还在等我的司机说不用等了,我要步行去学校。司机很诧异,但迹部景吾只是瞟了我一眼,就让他开走了。
我发现桦地没有和他一起走。
“你好,我是原麻里奈。”我第一次和他打招呼,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能带我去学校吗?我不认识路。”我又说道。
这次他有了反应。
“是。”
……还真像个机器人似的。
于是我们一前一后,桦地在前面领路,我在后面跟着,以这种一路都默默无语的形式,走到了学校。
迹部景吾的豪华轿车早就停在了校门口,让我惊讶的是停在校门口的豪华轿车并不止这一部,而是有一长串。
我准备走进校门的时候,迹部景吾的司机奔过来对我说,“小姐,放学后需要接您回家吗?”
我清了清嗓子道,“咳,首先,在外面不要对我使用那个称呼,感觉很糟。第二,我永远不需要这种车接送,谢谢。”
司机先生很可怜地看着我。
“不关你的事……是我有怪癖。”我说,“你放心接送你家大少爷吧,不用理我。”
说完我转身要走,但是我发现,原本在我前面领路的桦地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可是连班级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我真正感觉到自己成了该死的暴发户的时候,是被亲切的老师一路带到班级里的时候。
我的班级是3年c组,原本应该是a组的,那是迹部景吾的班级,但被我断然拒绝了。我对继母说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班级我会很尴尬,尤其是我不想被人揣测我俩的家庭内部关系。
所以我用着原名,以一个海归子女的身份进入了新班级。当然了,自我介绍也是用英文。
我完全没有在进入学校之后就开始使用日语的打算,也没有要加入这千篇一律的制服打扮的打算。我这些格格不入的举动,全都被老师包容了。我想正如继母所说的,这个学校的老师和她们家关系很好。
我被安排坐在一个睡着了的男孩的后面。
……没错,睡着了的男孩。明明应该是一天之中最有精神的学习时间,这个男孩却在我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在底下呼呼大睡。
我倒是并不介意这种事情,毕竟在国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声嘘你的人也不是没有。有的时候原因只是因为你是个黄皮肤的亚洲人。
做完自我介绍,老师说可以入座了。我朝着呼呼大睡的男孩后面走去。
就在距离我的位置不到十厘米的时候——经过呼呼大睡的男孩身旁时,我突然被绊倒了。
重重地、毫无防备地、摔了一个大马趴。
摔倒的一瞬间我很感谢自己英明的决定,我穿了牛仔裤。所以即使是以再丢脸的姿势摔倒也不会有走光这样可怕的后果。
但还是很疼,疼得我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暂时性地跪坐在地上等待发麻的膝盖恢复知觉。
周围没有人来扶我,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老师跑了过来,把我硬是拉起来,我跌跌撞撞地站着,然后回头想看看把我绊倒的元凶是谁。
一只白色室内鞋直挺挺地躺在走道中间。而穿着它的主人正是那个呼呼大睡的男孩。
没错——即使是在绊倒我之后,他依然在呼呼大睡。浑然不觉。
“啊,这是芥川慈郎同学,他平时比较喜欢睡觉……呃……我想他不是故意……”老师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慈郎这笨蛋。”
我听到后方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可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绊倒了人,起码的道歉总该说一声吧。继续睡觉算怎么回事?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向前一步走到叫芥川慈郎的人身边,弯腰观察了一下他。睡得很死。超级死。还在打呼噜。脸埋在手臂里,看不到。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
我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最重的教科书,然后用尽全力、狠狠地拍向芥川慈郎的书桌。
“哐当——!”
巨响之下,芥川慈郎猛地弹跳起来,被我惊醒了。他睁大刚睡醒的双眼,茫然地看着我,还有我手里的教科书。
老师哑然了。
“什、什么……?发生什么啦……?”
芥川慈郎不知所措地嘟囔着。看来还真是睡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道歉。”我说。
“哎?”
“给我道歉。”
“哎哎……?”
真是无辜到极点的嘴脸。我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你长得还算可爱的份上,这次饶了你。”
说完我收回教科书,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