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安无声的锤了床铺一下,满嘴的苦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如果有钱,他就可以给母亲和弟妹更好的生活,如果有钱,他就可以带着他们搬出去,远离这些恶毒的谩骂和无端的揣测……钱,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啊。
苏大伯第二天一早就嚷嚷着要去医院拿化验单,苏元德单位有点急事,就先让苏子安带着他去,又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来递给自己大哥,道:“先让小安带你过去,你不常来市里,路不熟。”
苏大伯不肯,皱着眉头道:“你呢?就陪我这个亲哥哥去趟医院,你都没时间?”
苏元德揉了揉眉心,他宿醉还未清醒过来,有点难受,道:“我一会过去,这段时间比较忙,我先去单位一趟就找你们去。”
苏大伯这次却死活都不肯,一定要苏元德亲自陪自己去。苏元德没办法,只能给单位打了个电话,硬着头皮陪他去了医院。
苏大伯和兄弟去医院拿化验单,走的时候挺急切,可真到了医院,却又不肯走了。他拿了化验单找了一个专家门诊,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把化验单放在桌上交给那个主任医生道:“麻烦您给看看,这个结果正常吗?”
主治医生拿过单子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抬头看了苏大伯一眼,嘟囔道:“这不是昨天那个吗……我跟你说过了,你这几个指标都不太好,要仔细说一下。对了,你喊你们家里人过来没有?”
苏大伯连声道:“来了来了,我弟弟来了,这是我亲兄弟。”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苏元德,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再去验个血吧,让你家人进来我跟他说。”
苏大伯是个怕死的人,他见医生这么说,忍不住有点担心道:“医生,这个很严重吗?到底是个什么病啊?”
医生含糊道:“没什么,一个小手术而已。”
苏大伯听他这么说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了,小手术他不怕,他怕的是花钱。年前拿回去的那些钱可都留起来给他儿子苏华明置办婚礼了,那些钱是不能动的,昨天还以为只住院输液几天就好了,如今这样怕是要花不少。
他的钱不能动,这份儿钱也只能由他的亲兄弟来出了,谁让他这个兄弟在城里有工作?如今混的出息了,就该多帮衬家里!这么想着,苏大伯心里慢慢有了计较。
苏元德照顾乡下的亲戚们习惯了,听见要抽血化验,已经自发自觉地又掏了几十块钱给他。等人出去以后,才走到医生那边去看了化验单,满纸的密密麻麻的数值他也看不太懂,问道:“大夫,我哥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对他没有隐瞒,低声道:“情况有点不太乐观,他几项数值超标很厉害,我们再做个详细检查看看,有可能是肿瘤,趁现在还早抓紧时间治疗……”
苏元德在那认真听着,医生在那跟他讲了半天良性肿瘤、恶性肿瘤,他听不太明白,但是“胃癌”两个字一出,顿时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不是肿瘤吗?怎么又成了癌症了?”苏元德不理解,手心脚心都发凉,癌症,那不就是绝症吗?!
“我这么跟你说吧,肿瘤包括良性肿瘤和恶性肿瘤,而恶性肿瘤就包括癌症。”医生跟他解释了一下,道:“所以,癌症一定是肿瘤,但是肿瘤不一定是癌症。现在还是早期,我们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们家属要配合治疗,一定要让病人竖立起信心。”
苏元德心里还是冰凉一片,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抿了抿唇结巴道:“那、那要等多久,才能知道最后结果?要怎么治疗?”
医生道:“他这个情况,今天抽血之后,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检查出结果来。”
苏元德怔怔的听着,连自己怎么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都不知道,猛地知道自己的亲人得了这么个病心里确实有点无法接受。
这两个人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苏大伯是在算计钱,而苏元德却是在难过,他对自己那个小家族还是满心怀念的,总是记着自己小时候大哥对自己的几分好。
苏大伯跟着他走到楼下,刚好是中午的时候,陆续有不少人骑着自行车赶着回来给家里的孩子做饭。苏大伯瞧见人进进出出的不少,慢慢停下脚步,忽然道:“弟,我这病医生跟你说了吧?”
苏元德眼圈都红了,低头嗯了一声,他这边还在想说词怎么安慰他大哥,那边苏大伯已经开始利落地就地打了个滚,哭天抢地的开始嚎了起来,“我的个天啊,好人不长命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个病老婆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弟啊,哥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垮了呀!”
苏大伯平日里胡喊惯了,有事没事就往严重里说,这次正好阴差阳错的喊到了苏元德的心里去。
苏元德他顾及脸面,被这么闹了一阵一下就红了脸,忙伸手去扶他起来,道:“哥你别这样,快起来,有事起来再说,大家都看着呢像个什么话……”
苏大伯哪里肯,他知道这边是苏元德单位的房子,住在这里的都是有公职的人,他就是想让大家都看看,也逼得他弟在众人面前答应给他治病——动手术的钱,他可是一分都不想出的!别管多小的手术,他绝对不会自己拿钱!
楼底下闹哄哄的,苏子安隔着窗户往下看,隐约还听到了他大伯嚷嚷的声音。他看了一会,瞧见他爸低头跟他大伯说了些什么,好歹把人扶起来,满脸通红的扶着那人走进筒子楼。苏子安抿了抿唇,眼神里也慢慢冷了下来。
如果他爸跟他们一条心,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赶着个大伯走,于情于理,苏大伯这么一闹腾实在是太过分了些。生病了就治病,有困难大家想办法,每次都这么闹一场算个什么道理?但是显然苏元德想的不是这样,在他眼里,同是苏家人,大伯一家远比他们自己家里的人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