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靠脸偏偏要靠实力的司年, 慢悠悠地在沙滩上走过来走过去, 给段章拿来了一杯冰镇柠檬汁。
他刻意把果汁放在段章手边,摆出一副讨好样貌,实际上骨子里还是个需要人伺候的大佬。
“这就结束了?”段章看着又躺下来的司年,无奈。
“不然呢?”司年转过头来发出警告目光:“你还想要我做什么?小朋友不要得寸进尺。”
段章:“这赌约可不是我挑起来的。”
司年:“我看就你玩得最尽兴。”
段章也不否认, 抬手摘了司年的墨镜拿在手里把玩,问:“所以你不配合我把戏演完?”
失去了墨镜, 阳光有些刺眼。司年转头看着段章,觉得他着实大胆,但又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儿。矛盾心理刺激下, 他伸手朝段章勾了勾手指。
段章刚凑过去, 就被他抓住了领口,用力拉下, 赐给他一个像这阳光一样火热的吻。
远处时刻留意着的方淮安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这他妈够野啊。艾文等人则目瞪口呆, 被司年这开外挂一般的攻略速度给惊到了。
沙滩当然还有其他人,但看热闹的多, 管闲事的少, 都是年轻人, 嘻嘻哈哈的, 哪会在意正在热吻的到底是谁。
两人分开, 司年微喘着气贴在他耳边:“还满意吗?段叔叔?”
段叔叔很满意,但他对司年撩完就要跑的举动很不满意,抓住他的手腕, 道:“难得来海边,一起去走走?”
司年见他真的想去,也不想扫他的兴,便同意了。
两人专挑着没人的地方,远离喧闹,慢悠悠地走。
司年穿得清凉,但段章不是,他便把裤脚挽起,两人都赤着脚走,偶尔有浪头打在脚踝上,司年还会踢一踢浪头带来的贝壳。
段章又把墨镜还给了他,戴上墨镜的司年遮住了那双撩人的眼睛,在那蓝天白云的背景下,一瞬间又变成了少年。
偏偏他还叫上瘾了,“段叔叔”、“段叔叔”的调侃段章,倒也应景。
海边的飞鸟们最爱这样的少年,一路追随着,在天上、亦或是躲在岸边的礁石上,歪着脑袋扑棱着翅膀看着他们。偶尔有几个特别大胆的,衔了漂亮的贝壳或小石头,放在司年的必经之路上。
见到此情此景,段章不由想起了送花的阿吉,于是问:“你在鹤京的时候,也经常有人给你送东西吗?”
“当然有。”司年勾起嘴角。在鹤京的时候,他虽然不怎么合群,但鹤京爱美,无关于他的性别或性格。这种感情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所以司年坐着的那棵高树上,经常挂满了花和琉璃灯,尤其是在十年一度的凌霄节的时候。
“凌霄节?”
“那是鹤京的传统节日,在那一天,九重天上会洒下很多花来,谁能摘得最美的一朵,就是鹤京最瞩目的少年。”
鹤京的少年们最好忽悠,甭管有没有什么实质的奖励,赢就对了。所有妖都化作原形或直接唤出翅膀,振翅在九天落下的花海里穿梭着,寻找着最美的一朵花。
当然,每一次凌霄节都有那么些为了在爱人面前展现英姿而光顾着摆pose错失比赛的,过后总会闹个大红脸。
司年从不参加这样的盛事,因为他知道九重天上洒下的花朵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个白胡子的大祭司从登天梯跑上去,跟天帝两个人在上头撒花。
他俩一边撒花一边喝酒,看下头的小辈们卖力表演,惬意得很。有时商四也在,他是去蹭酒喝的,反正哪一次那花洒得一会儿急一会儿慢分布不均特别缺德,大抵就是商四在作怪。
要问司年为什么知道?因为大祭司采花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怎么没要挟他,让他带你一起上去?”段章莞尔。
“我要挟了,没成罢了。”司年怎么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本来他都快成功了,偏偏那个傻逼太子路过,搅黄了他的大事。
现在想起来,司年还是气得很。
他和无淮子打起来了,大祭司趁机溜了,故事的最后就是他和无淮子不打不相识,自此结下了孽缘。
段章道:“最近听你说从前的事情,我开始有点嫉妒无淮子了。”
“你嫉妒他,怎么不嫉妒鹿十?”
“呃,鹿十就算了。”
司年笑着摇头,又道:“其实我跟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都不多,无淮子是太子,他没当道士前也是很忙的。”
在妖怪的漫长的一生中,离散总是大过相聚的。
而在无淮子的妖生中,陪伴他最久的应该是巽枫。君臣、朋友,那是个很难界定的男人,沉默得像不存在于这个故事里。
他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影子,当影子剥离本体的时候,就是走向死亡的时刻。
司年永远记得他转身走向海眼的背影,散落的鸦羽被海水的旋涡卷走,像一去不复返的秋日的风。
无淮子在倾颓的高楼上,浑身是血地站起来,扶着只剩半截的玉柱,满目是故国的疮痍和决绝的背影。
那一天,鹤唳于废土,泣血入海流。
“走吧。”
“走吧。”
“别再回来。”
鹤唳不断,被迫远离故乡的飞鸟们,在泪眼婆娑中无数次回望。有人忍不住停下来,有人又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
“o gudla a
羽鹤之神啊,
ni dage til gen per her ah
九天遗落的明珠在这里啊。
un vinvind ah
翼下之风啊,
tagsglaskede i opka ah
琉璃铺满的飞檐在呼唤啊。
til min hjemby
归我故乡
til min hjemby
归我故乡
……”
此时此刻,司年望着大海,也哼出了几句简单的旋律。没有歌词,只是轻轻哼着,背着手,走得慢悠悠。
海风轻轻地吹,吹着他的耳环晃啊晃,段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换来他一个凶狠的死亡凝视。
“我今天能得到你的房卡了吗?”段章问。
“你扪心自问啊,段叔叔,想咬我这个钩了吗?”司年挑眉。
段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段叔叔这个称呼还是不要随意乱叫的好。黄昏海岸边,相拥亲吻的恋人在水中投下亲密的倒影。
飞鸟们躲在附近看着,晚霞在它们的脸颊抹上红晕,显得害羞又腼腆。
被远远抛在后面的方淮安等人,当然是没再等到两人回来。艾文疑惑地四处张望,想要关心一下赌约的进度,便见方淮安苦恼地摇着头,说:“别看了,人都走了。”
艾文:“啊?”
方淮安便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奥斯卡什么时候给他颁个奖。只见那聊天记录上赫然写着——
dz:人我带走了。
艾文再次惊叹,这是什么神速进展。没想到这事儿真的能成,万万没想到段章竟然真的是个基佬。
这一波输得不亏。
“改天我请司年吃饭,小方总你来不来啊?”
“兄弟,我劝你还是别了。”
方淮安对自己的朋友了如指掌,都把人带走了哪还有放出来的道理。他随即勾住艾文的肩把人强行拖走:“请他不如请我,庆祥楼走一个?我正好饿了。”
其后的两天,艾文果然没有再见到司年,因为司年连酒店房间的门都没有出过。
最近的小男朋友肚子里都是黑水,可能是醋吃太多了,惯会在床上折腾他。司年则对于享乐这种事看得很开,正好跟艾文他们玩腻了,便干脆留在了房里,段章在时就跟他厮混,不在时他就躺在沙发椅上晒着太阳休息,亦或是看看电视喝喝酒,喝得骨头发软。
南玻来找过他,但是没找到,因为司年搬进了段章的套房里。不过司年让飞鸟把黑仙花的故事带给了他,其后南玻便没有再出现过。
第四天的晚上,变故忽然发生了。
那时段章还在外头工作没有回来,司年独自窝在沙发里,看鹿十倾情推荐的某志怪小说。他正看到精彩之处,忽然“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玻璃上。
“大人、大人!”是替司年传信的那只飞鸟。
司年挥手打开窗户让它进来,蹙眉:“怎么了?”
飞鸟落在茶几上,仔细瞧,他翅膀上的毛少了几根:“大人,出事了,那支骨笛不见了!拍卖场的人刚刚捂不住报了警,现在季家也知道了,正在找。”
“捂不住?它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据说前几天就丢了,刚开始怀疑是监守自盗,怕影响这次的拍卖会,所以想自己解决。可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骨笛像是凭空消失的,监控视频里什么都没拍到。”
前几天?是在司年来珠海之前还是之后?
司年又问了几个问题,飞鸟却说不出旁的细节来了,便挥挥手让他继续盯着拍卖场。这事儿有点奇怪,骨笛如果真是凭空消失,那小偷极有可能是妖怪而不是人类。
是季家?
不,不会,季家完全没理由这么做。他们是本地的大妖,又财力雄厚,犯不着做这么有失格调的事情。而且那季情还来见过司年,这不是一个小偷面对屠夫的正确姿态,除非他不要命了。
南玻也不太可能,他如果要偷,就不必来求助司年。
这骨笛丢失的时间也很蹊跷,令司年忽然想起了浮冢。浮冢现世,骨笛现世,南海、珠海,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司年遂换了身衣服,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出酒店,踏入月色时,忽然听见一道缥缈空灵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这个远处不是真正的远处,它亦近亦远,让人琢磨不清它真实的方位。只觉得月光朦胧,歌声缥缈,人恍若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梦境之中,怅然失神。
司年闭上眼,仿佛便能看见月夜下泛着波浪的大海。
这是海妖的歌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支线也不复杂,大家随便开一开脑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