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安最终也没能说动段章帮忙, 因为他这位发小不知道又中了什么邪, 眨眼之间变得异常冷酷。
另一边的司年丢开手机,把目光对准了还在吃吃喝喝的章宁。
章宁莫名觉得背后一凉,回头却只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倚着门对她笑。她立刻美得心里冒泡,随即就听小哥哥说:“你哥告诉我, 方淮安要带他一起去相亲。”
章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相亲?!”
妈妈呀。
“真的吗?我哥真的要去相亲?”章宁双眼放光:“淮安哥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我哥这种单身狂魔怎么会答应去相亲呢, 太神奇了吧。”
我觉得你的反应也很神奇。
司年:“这很值得惊讶吗?”
章宁立刻兴奋地给他科普:“从我哥退伍开始,段爷爷给他安排了那么多次相亲,他就没一次肯去的。刚开始还有很多人说, 孩子肯定像父母, 可我哥跟我妈和段叔叔也一点儿不像,他们二十五岁就结婚了, 可我哥好像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身边的朋友还有好些想做我嫂子呢,我说你们去追呗, 追得到我叫您爸爸都成。”
司年:“……”
你们这一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章宁继续说:“我这声爸爸到现在都没叫出去,朋友倒被我哥劝退好几个了。你说我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我有段时间还怀疑他喜欢淮安哥, 可淮安哥是个钢铁直男, 我还为我哥心酸了好久。后来我就觉得, 我哥可能啥样的都不喜欢, 他只喜欢他自己。”
司年:“……”
章宁:“嗳, 司年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给你介绍啊。”
司年:“不用了。”
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司年果断终止了话题,并准许章宁去他的游戏房里玩耍。总而言之, 他不要再跟章宁探讨段章的话题了,翻来覆去也没有什么新花样。
晚上段章回来,一下午叽叽喳喳的章宁却只字没有,在他哥面前岁月静好。她不提,司年自然也不会提,于是相亲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
才怪。
段章把司年堵在了厨房里。
吃过饭,李婶和王厨收拾好厨房都走了。司年只是去倒杯冰水喝,哪知一转身,便瞧见段章站在他身后,把他路给堵了。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气势几乎旗鼓相当。
“你有话说?”司年往后靠在冰箱门上,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方淮安的相亲局我没去。”段章也态度自然。
“哦。”司年蓦地笑了笑,那丝漫不经心里就多了份挑逗:“是性别不对么?”
“你还记得?”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这话如果让金玉听到,那一定会怄到吐血。可段章不是金玉,他喜欢这样的司年,甚至可以说——他爱这样的司年。
不管是他漫不经心还是嬉笑怒骂的样子,都恰好是段章喜欢的模样。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就是这么正正好,勾在他的心尖上。
他也能感觉到司年对自己的那份特殊,他允许自己的靠近,甚至任暧昧发酵,在数次交锋里隐含挑逗,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段章从不妄自菲薄,但对于大妖司年,区区一个人类又凭什么能博得他的另眼相待?仅仅是因为他有钱吗?
不,以司年的地位和心性,他绝不可能单纯因为钱财或美色而动心。
他态度的转变,似乎发生在老头子的寿宴之后。
青岛的事情还不明朗,段章的心里又起了一层疑惑。司年对他而言是个谜,令他着迷且上瘾,而他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有着足够的耐心。
“听说阿吉的事情有进展了?”段章也转身靠在料理台上,转而聊起了其他。
“你又知道了?”司年挑眉。
“他现在毕竟住在我家。”
“梨亭的风水很好,能养魂,还能养妖。你们家那只黑猫,多养个百十年,说不定还能养出一只猫妖。”
两人闲聊着,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略显暧昧的话题。被独自撇在客厅里的章宁却忍不住开始瞎想——这两个人看起来竟然很登对。
而且还偷偷摸摸躲到厨房里说悄悄话,有猫腻。
又过了两天,司年的养魂丹终于炼成了。因为金玉在忙,段章又独自见不到阿吉,于是司年又亲自跑了一趟梨亭。
阿吉并不知道司年在为他炼丹,看到养魂丹的时候,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瞬间红了。司年一向对旁人的眼泪无动于衷,因为这根本打动不了他,可阿吉慌忙擦着手,怕自己弄脏药丸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却叫他记在了心里。
“别拿了,闭眼。”司年干脆把丹药收回来,直接用法力催化,渡入阿吉体内。
黑猫依旧在院墙上探头探脑,他似乎很关心阿吉这个朋友,却又很胆小,不敢靠近。
很快,养魂丹悉数化作药力进入阿吉的魂体,但阿吉死时毕竟只是个孩子,懵懵懂懂的附在梨树身上,并不懂得如何正确修炼,法力低微。所以他无法一次性消化养魂丹的药性,便直接陷入了沉睡,大约三天之后才会醒。
司年将他送回树上,又独自在梨树下站了一会儿,看着枝头零落不肯离去的梨花发呆。他其实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旁人会把他和梨花扯上关系,哪怕他曾在院子里种了许多梨树,可那仅仅是偶然。
如果他从鹤京带出来的是梅花、海棠花、杜鹃,甚至是什么牡丹芍药,那他就会种别的,与到底是什么花并无关系。
把他比作这纯白的梨花,真的是最不贴切的比喻了。
蓦地,司年回头,目光正对上偷偷摸摸爬上墙边梨树的黑猫。黑猫试探着、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却还是被发现了,登时弓起了背,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司年瞧着那小眼珠子瞪圆的模样就觉得有趣,便也瞪了他一眼。
“喵!”黑猫被吓跑了,头也不回,惊飞了内院里的两只大白鹅。
鹅叫声中,司年抄起手,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嘴里还嘟哝了一句。
“真无聊。”
日暮时分,司年走了,段章又来了。
老爷子不知道恩人的再次造访,他兀自沉浸在某种迟来的感慨中,无法自拔。管家李叔便给段章打了电话,让他回来看看。
段章到的时候,段崇还一个人待在阁楼。他坐在地上,戴着老花眼镜,把段既明留下来的旧物通通找出来重新整理。足足三大箱的东西,几乎每一件都有自己的故事。
回忆让人感伤,段崇经常看着看着就陷入旧日的幻梦里,却无人能够与他分享。他父亲走得太早了,别说段章这个重孙对他没印象,就连段崇这个儿子都开始记忆模糊。
“爷爷。”段章弯腰走进阁楼的小门里。
段崇回头看到他,便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老花眼镜滑落在鼻尖,头发也有点乱糟糟的。也就是在这时候,段章看着他两鬓的花白,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中气十足的老头子,真的已经老了。
“来,你过来瞧。”段崇从一个藤条小木箱里拿出一只木头的小鸟,满是怀念地问:“还记得这个吗?发条小鸟,小时候我给你玩过。”
段章在他对面跪坐着接过木鸟,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倒觉得它跟伯劳长得差不多。小小一只,偏偏长着鹰嘴,看起来又可爱又凶悍。
段崇继续在藤条箱里翻找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小鸟从我传到你爸爸,再从你爸爸传到你手里,愣是没坏过。我记得它的发条还在,还能动,我找找啊……”
木鸟的漆已经剥落了,零件也有些生锈了,段章翻到底部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他太爷爷的标记。
所以这只鸟,果然是仿照司年的本体做的吗?
段章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笑意——从家政课的布娃娃到祖传三代的发条小鸟,他最近总能发现一些自己与司年的意想不到的关联。
就像是生活中藏着的小惊喜。
可惜段崇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发条在哪儿,段章干脆把木鸟讨了过来,说再找人做一个。段崇只当他是怀念小时候,就让他拿走了,转头又在箱子里翻找着,宝贝似的拿出一本相册。
“这是你太爷爷的相册,里面装的都是些年代久远的老照片了。你可小心点拿啊,别不小心蹭花了,蹭花了找你算账。”
段章无惧于老头子的威胁,但也当心着,打算再陪老头子待一会儿,就带他下去吃饭。可看着看着,段章的视线忽然顿住,牢牢钉在某张相片上,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十分钟后,司年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dz:【照片】看着眼熟吗?
彼时司年正在阳台浇花,听到手机提示音拿起来一看,视线也蓦地顿住。只见被段章发过来的那张黑白老照片上,赫然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中间那个个子虽矮但眉目清秀,穿着件对襟长衫,笑容温和的,正是段既明。他右手边站着一个女子,面容因为照片的老旧早已模糊,但瞧着也还年轻。不过司年却认出了她,因为她那身衣服很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就住在司年曾经住过的那条街上,是陈记酱菜的女掌柜。
至于段既明的左手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新式校服的陌生少年。笑容明媚,锐气昂扬。而就在这三人的最前边,高脚凳上坐着阿吉。
他看着镜头,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膝盖上,一双眼睛却笑得眯起了缝儿。
作者有话要说: 段章:小鸟儿,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