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明希啊?”叶崇德在那边呵呵笑了两声。“找大伯父有事?”
“别绕圈了, 说吧,你想怎样?”
“你还是这么直接。”叶崇德又笑了几声, “手机费用不便宜,我拨到你的宾馆去吧,给我房号。”
果然精明了,以前手机录音功能不发达,叶崇德还敢隔空对谈,现在则一定要用宾馆电话。
叶明希说了自己的房号,未几又再听到叶崇德的声音:“啧啧, 这宾馆的接线生声音还挺不错的嘛。”从语气已能知道他的思想确实污秽不堪。
“现在可以说了吧?”叶明希冷冷地问。“你诬蔑钟漫, 编造那么多不实的事,到底想怎样?”
“不就是想你衣锦还乡的同时,别忘了大伯父吗?”叶崇德说得很理所当然,“以前若不是我照顾你, 你早就流落街头了, 现下飞黄腾达了,还不报恩吗?”
“如果用虐打逼我签署财产转移同意书是照顾,你的确把我照顾得不错。”叶明希冷哼了声,“你这次又想要多少?”
“以你现在的身价,随便一个广告都几百万人民币,我也不是贪心的人,你意思意思个五百万就好了。”
“五百万?!”叶崇德真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吗?“太多了, 我付不起。”
“付不起?报馆可付得起呢,那你什么时候付得起再告诉我吧。”说毕,叶崇德毫不犹豫地挂线。
叶明希第二天又带着早餐去看钟漫,他俩正吃得高兴,钟漫的手机响了。
“喂?”她本来嘴边还着笑意,但随着对方说得愈多,她的笑意渐渐淡了。“嗯,我知道了,那我这几天就当放假吧。”
叶明希皱着眉问,“你真的被停职了?”
“友良跟你说了?”见他点点头,她叹口气,“那个大嘴巴……”
“漫漫,对不起。”叶明希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她浅浅的气息渗入他的体内,安定他浮躁的心。“我会想办法把这事解决的。”
“你放心吧,我没事。”钟漫转过身轻拍着他的背,“不过你说错了,不是你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而是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嗯?”
“这事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能让你一力承担?我们既然要在一起,有困难应该一起想办法解决。”钟漫是不答应则已,一答应了就会全力以卦,撞了南墙也不回的,更何况她知道明希之前受了很多委屈,此刻哪能还让他把责任一肩挑?“你要记得,现在不是你一个人在努力,而是我们一起为未来努力。”
“嗯!”叶明希心里盈满感动,搂着钟漫的手收得更紧,要是可以,他真想把漫漫揉进他的骨血里,与她永不分离。
钟漫等他抱够了,才拉着他往沙发坐去,开始商量:“你觉得叶崇德是想怎样?”
叶明希这时坦白,把昨天的事说了。
“五百万,你会给吗?”钟漫偏头问他。
叶明希内心挣扎了下,想到叶崇德卑鄙的嘴脸,又看看钟漫的表情,“这钱我要筹几天才能准备好……”
“傻瓜!”钟漫忍不住拍他的头。“当然是不能给,他得一就会想二,这次给了他,下次又跑来勒索,绝对是个无底洞!”
“我以为你想付钱……”叶明希被她瞪得不敢再说,立刻改口。“嗯,我们不能纵容他。”
“既然我们不能让爆料的人自己闭嘴,那就要让他被逼闭嘴。我同学说叶崇德现在在某个政府机关做事,等级不高不低,我们能不能利用这点呢?”
“政府人员最怕的就是声誉受损吧?这点的确可以利用。不过……”叶明希沉思,“他以前的影响力已经不低,现在当官了只怕更难缠,我怕他又会出什么阴招来对付我们。”
的确,现下情况是难熬,但若把叶崇德惹怒了,对钟漫的亲戚下手,在大门钉断成三截的黄鳝作恐吓等等他也不是没干过。当年钟漫就是让这些阴招逼得崩溃的,叶明希不敢再冒险,这也是他为什么想付钱的原因。
两人沉默着想了好久,终于还是叶明希开口:“要不,把他以前虐待我的事说出去吧?他当官的要好名声,这事能算是个污点。”
“这……”钟漫不是没想过,这点七年前就已经想用来对付叶崇德,当年让他用阴招阻止了,现下再用也无不可,只是……“这事还是别公开吧,要不你也去私下威胁他一下?”
“你别担心我,这事我已经不在意了,而且私下威胁没用,他跟媒体交情好,要把这事淡化不是难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那就一定要有足够的证据,一锤定音,让他淡化不了。”钟漫拿来了纸和笔,“我们先看看有什么证据。你当年的财产转移证明能找出来吗?”
“我手上没有,但让人去找房产证等等应该不难。”
“好,这个有了。”钟漫写下来,又问。“最重要是虐待你的证据,这个太难了,你自己说出来也只是片面之词。”
“这……可惜当年什么都没留下。”叶明希对这个也没有办法,他当年也没想到要拍照留证据什么的,这点很明显莫霖比他聪明不少。
“啊,谁说没有,跟我来!”一言惊醒梦中人,钟漫这下也不烦恼了,喜形于色地跑到自己的书房去,叶明希好奇地尾随而至。只见她把一个柜子上的抽屉整个拉出来放在地上,对叶明希招手:“来,看看哪个合用。”
叶明希走过去一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有苦涩有喜悦,最后还是暖意占满了整个胸膛。
这抽屉里放的,全是他当年没带走的东西,包括衣服,包括铅笔尺子,还包括在学校用的书本习作。
“这些破烂东西,你还留着来干什么。”叶明希说是这样说,但语气里的温柔藏也藏不住。
“什么破烂东西,还不是怕你忘了带走,以后要用时找不到么?”钟漫瞧见这些东西,轻轻叹息。结婚后她把自己的小房子卖了,收拾东西时每看到一件叶明希的东西,心里又是一阵跳,扔了又不舍得,硬是留下了一大箱。她放到这抽屉里时还偷偷摸摸的就怕莫霖看到,幸好他俩都尊重对方隐私,他不动她的书房,她也不动他的。
叶明希也坐下来一起翻着那些东西,未几他双眼一亮,抓起一件长袖的红色上衣道:“是你第一件买给我的衣服!”
“真的?”钟漫把那件童装看了看,“是了,你那时都不说话,阴阳怪气的,我特意买红色希望你能活泼点。”
“原来还有这样的考量。”叶明希现在再看这衣服,愈看愈是感动,禁不住低头亲了钟漫一下。
钟漫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啐了他一口道:“你就会趁火打劫,混水摸鱼!”
“那你愿意让我劫吗?”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还对她的耳朵轻轻呵气。
“别闹啦!”钟漫这下不止耳朵,连脸都红了,她轻打了他一下催促道:“快找有没有合用的。”
“这都是你买给我的,我只能用来说你虐待我……”叶明希很无辜,这可不是他不想找啊。
“滚!我现在都被你吃得死死的,还能虐待你了?”钟漫很不甘心地又拍了眼前这无耻的人一下。
“你确定我有把你‘吃’得死死的?”叶明希又要往钟漫处凑,钟漫马上赏他一个爆栗。“给我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叶明希摸摸自己的头,一脸痛苦,钟漫也觉着自己可能太用力了,见他摸了好几秒,忍不住问。“很痛么?”
叶明希苦着脸点头,然后道:“听说亲一下就能不痛了。”
这话一说完,亲亲没有,倒是伤上加伤。
钟漫这下也不心软了,瞪他一眼道:“哼,让你乱说话!”
叶明希只好佯装委屈地去翻那抽屉,这一翻,还真是让他翻出点有用东西来,他把东西收集起来,钟漫这时却犹豫了:“就这么些东西,能成吗?”
叶明希把手上有的东西理了一遍,脑中有个计划开始成形,他想清楚后便道:“我手上还有一样最有力的东西,虽然在法律上用不了,但要打击叶崇德却是绝对有效,只要再加上良好的操作,这事应该没问题。”
“有力的东西?良好操作?”
叶明希细细说了,钟漫听罢被震撼了,打量了叶明希好几眼才道:“你也真是太狡猾了,还好不是用来对付我,不然我死一百次也不够……”
这可怜的妞不知道,她已经被对付很多回了。
叶明希自然不会揭发自己的恶行,他站起来正要离开,眼光不经意往空出一处的柜子一扫,钟漫却飞身拦在他面前。
“东西都找到了,咱们快出去吧。”
“那是什么?”他刚才隐约见到下层抽屉里放着个本子。“漫漫,你藏了什么在后面?”
“什么都没有。”钟漫矢口否认,“这是我的隐私,你别乱来。”
钟漫满脸戒备地看着他,准备他一有异动就拿脚把他踹出去,谁知他却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悠悠地走到钟漫面前后突然加速,拐到她身侧一手搔她痒一手开抽屉!
钟漫是极怕痒的,叶明希的手一触到她的腰她便不由自主地瑟缩,失去了还击之力,叶明希极速开了抽屉,手一探把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身后的钟漫想要阻止,却被他转身一抱压倒在地,顿时动弹不得。
“这本子真沉,里头放的是什么?”叶明希不理钟漫在身下的挣扎,好整以暇地把手上的本子距她头顶几寸放下。这本子瞧模样是本相册,尺寸比一般的杂志都大,而且十分厚重,从侧面看每页的色彩各有不同,显然是有很多东西在里头。
“喂,让我起来!”钟漫比叶明希矮,这时她的脸就到他颈边,双脚和一条手臂被他压着不能动,另一条手臂又狠不下心去狠狠敲他的头,只能无意义地乱挥。
难得软玉温香在怀,叶明希让她起来才怪。他就压着她把本子打开,这一开,连他都呆了。
“这是……我?”
好大一个自己盯着他。
这是他替圣菲兰拍的平面广告。
他翻了一页,是他在中国报章上的报导。
又翻了一页,是他在美国的剪报。
再翻了一页,是他在美国拍的杂志广告。
翻到最后,他不仅看到他拍的第一张广告,甚至看到他在大学剧社的合照,他在照片中五官模糊,脸孔比一颗红豆更小。
这本子资料极完整,有些连叶明希自己都没看过,而且这里头全都是正本,不是打印的,是从报章或者杂志剪下来的。
记得他回来后,她曾经问他“在美国过得还好吧”,他还以为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美国的生活,岂料……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原来她七年来一直都关心着他,还千方百计从美国搜集剪报,珍而重之地用相册保存。
原来她的心里从来都有他。
他觉得胸口的暖意泛滥,再多的说话都无法表达他激动的心情。他低头凝视不好意思看他的钟漫,眼眶热了,心软了。
“你明明知道,还问我过得如何?”他低声呢喃,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她的眉梢、她的眼角。
他真想把她拆吃入腹,让她的好只属于他一人。
“我看得再多,也不及你亲耳说一句。”钟漫轻如蚊蚋地答毕,又大力拍他的臂膀。“你是起来不起来?!”
“漫漫,我真不想起来。”他以指尖拨开她佻皮的浏海,让他与她之间再无一丝阻隔。“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钟漫的脸红得要冒烟了,她故意狠狠地道:“你、你懒做饭便说吧,我们可以出去吃,犯不着躺这里饿死。”
“我有吃的。”叶明希轻轻叼住她的唇瓣,辗转厮磨。“我不会饿死。”
“我会!”
“你很饿?”他双眼一亮,“那正好,我也饿了。”
说罢,他再次俯首,纠缠了好一会才眷眷不舍地放开,满脸期待地问:
“还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