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所有工作已经十点半,打咭的时候钟漫还是忍不住小小叹息了声。软手软脚地出了公司往公交车站去,背后突然传来两声急速的响号。
“路上又没车,响什么号啊?”她皱着眉在心里骂道。世界只安静了一会,没走两步号声又起,她不情不愿地往后看,却见到一辆很是面熟的车。
“莫总?”她疑惑地往回走,低头一看,车里的可不就是莫霖。“你怎么在这?”
莫霖对她招手示意上车,她没多想便开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上了路才觉得别扭。
都过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他还在公司楼下?平常在补习社送她回家已经够诡异了,现下分明是故意等她……她该不该问?问了就什么都一清二楚,可若他根本没这意思,自己岂不是丢脸到姥姥家?
她悄悄地打量身边的莫霖。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唇边挂着万年微笑,但不知怎么,钟漫就是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他?可自己只是加班啊,有上司会不喜欢下属加班的么?
“莫总,你……吃了没?”钟漫实在想不到话,只得没话找话说。
话说了三秒,莫霖才不赶不紧地道:“吃了。”其实他什么都没吃。
车里静了五秒,他问:“你吃了没?”
“吃了饼干。”
再静。
“你刚才在忙什么?”
钟漫闻言心突地一跳,踌躇了会还是吐实:“我交接时匆匆忙忙的,伊丽莎那洋行有些细节没顾上,今晚加班便是为了这事。”
“是这样啊?”莫霖唇角一勾没说话,脸上笑意似乎更深,但实际在心中骂翻了天。
“真是笨,笨死了!”
自己刚出社会时被骗过几次也就醒悟了,接着只有他骗人,没有人骗他的,这女孩怎么做事这么伶俐,怎么做人却这么不让人省心?
仿佛感受到他的愤怒气场,钟漫急急解释:“这是换了是个普通人,不用半小时就能搞定。是我自己手脚慢才弄得这么晚,实际不是什么大事。”
钟漫的能力他很清楚,更何况半小时就能搞定的话,陆友良需用美男计?
她竟然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为了个不顾她死活的男人,她甘冒大险把罪名扛了?
她犯得着如此委屈么?
见莫霖笑意更深,钟漫看着又抖了抖。她今天是得罪谁了,为什么莫霖会这么古怪地笑?是怪她不应该帮陆友良吗?要是因为她吐实把陆公子给陷害了,她可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许是怕吓坏了她,莫霖忽然对她眨了眨眼道:“别这副模样,你不是说事情已经搞定了吗?既然如此,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见莫霖会说悄皮话,钟漫的心也归位了,悄悄用一下心眼,顺着他的话道:“我可没担心,这么多年的实验,已经证明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对我怎样。”
莫霖是何许人,如何能不明白钟漫这么鳖脚的暗示?他心中一乐,故意惹她道:
“我可是纯正‘香蕉’,披着人皮的鬼,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专做凡人做不到的事。”
“哈哈,你竟然知道这词儿。”钟漫装傻笑了几声,“鬼大哥,小的混口饭吃也不易,家里有老有少,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放过你?”莫霖装模作样地扫了她一眼。“我考虑考虑。”
“鬼大哥,不用考虑了吧?对付我这粗野村妇真真大材小用,您还是不要浪费气力的好。”
“我气力太多没处用。”莫霖半真半假地说完,把车停在一旁。
“怎么?”她家还没到啊。
“你不是没吃饭?”他下车,领着她站在家粥店前面问。“现在太晚了,不能吃得太饱,将就着吃碗粥?”
她点点头,本来她也是见太晚不好再吃,免得太饱睡不好,现在只是吃粥倒不错。
两人各点了碗粥,莫霖又点了个炖娃娃菜,回头问:“你要不要带些吃的回去给你表弟?”
钟漫摇头,“他应该睡了。”
把菜谱还给服务员,莫霖问:“你早上出门时他还没起来吧?”
“之前他会起来给我做早餐,不过这太辛苦了,我便让他做好了放冰箱去。”
“年纪这么小还这么懂事,真不容易,看来你把他教得很好。”
听见莫霖夸她,钟漫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别说教他,我这个星期都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喔,你们吵架了?”
“不是。”说起这个钟漫有点无奈,低头转着茶杯。“像今天,我出门时他还没起来,我回去他又睡了,想说句话都难。”
“那周末与他一起出去玩?”莫霖帮忙出主意。“像去公园逛逛,要不看看话剧?可以扩阔小孩的眼界。”
钟漫双眼一亮,“这主意不错,他之前在学校的话剧当导演,去看话剧正好可以参考一下。”
“现在有些剧团以学生为目标观众,不用怕太深奥他看不懂。”
想了想自己的时间表,钟漫沮丧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排出空挡。星期一至六都有加班至深夜的可能,唯一的星期日要留着备用,以防像这星期般要回补习社补课。
莫霖把粥放到钟漫面前,见到她的颓丧样,好笑地问。“怎么这个样子?”
“我如果买票让他自己去看会不会太过份?”她托着腮烦恼着。
“你不是这么懒吧?”他打趣道。“还是听到是小孩话剧怕无聊?”
“不是啊,我是没时间。”她叹息,用勺子翻着热粥,把自己的难处告诉他。“你说我这样哪能去看话剧?”
“就因为你今天加班,星期日也不能休息?”他皱眉,这是什么烂安排?她明明累得要死,却为了帮陆友良,甘心牺牲自己难得的休息时间?
“这其实也很公平,毕竟人家要临时替我上课。”她甚至感激林静愿意代课,让自己的工作安排更有弹性。
听罢钟漫的解释,莫霖的眉头仍没松开。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陆友良利用了?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粉红色的梦,这样的牺牲真的值得吗?要是一天她发现了真相,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场骗局……
这实在太残忍了。
她的善良是否该被利用?陆友良是公司的重要职员,若把事实告诉钟漫等于得罪陆友良。他这个空降的总经理应否冒这个险?
上次林诚的告密是暗着来,压下去一次半次林诚也不敢说什么,今次他若插手,就是明着告诉所有人,钟漫动不得,同时得罪办公室最主要的两大派系。
他该维持原判等钟漫自己醒觉,还是应该狠狠地敲醒她?
看着眼前疲累但仍微笑着的钟漫,莫霖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