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一柄墨剑是最显眼的颜色。
每有一剑探出,便有一头白狼殒命。但这群白狼就如同死士一般,一只接着一只,前赴后继涌上来。
一头白狼扑上来,白银随手刺出一剑,正刺中白狼眼睛,墨剑穿透头骨而出。又来一只,同是如此。
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看不见白狼之外的东西,他的脑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他已经陷入机械般的动作重复中,但他始终没有发觉,周围的白狼也没给他休息和反思的时间。
抬臂、刺剑、跳开,再抬臂、再刺剑、再跳开。
太阳从东方升起,天空彻底发白。今日的太阳难得的清晰,空中的薄雾尽数散去,就连雪地也有融化的趋势。
雪坑中,杀戮仍在继续。
半日后,太阳高悬,强烈的阳光将雪坑周围的白雪生生下压了半尺。而此刻,白狼已经死掉了七万。白银的袍子早已破败不堪,他身上也添了许多伤口,最重的一道在脖子上,一道几乎要破开他喉咙的伤口。
这个伤口,是那三百飞天白狼拼死留下的。
紫玉源源不断涌进五灵种子,伤口在灵力的浸润下快速愈合。杀疯了的白银,现在只记得挥剑、再挥剑,全然顾不得其他,也无从感知雪地的悄然变化。
死去白狼的数目不断上升,七万、七万五、八万...十万。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整整七座山的白狼,十万只,尽数死去,场中再无一只。
掌控节奏是续航最重要的技巧,适合的节奏可以谱写一曲舒适入耳的曲子、可以书写一纸和谐统一的书法,在打斗中,这个技巧可以造出一种错觉——我的力量无穷无尽。白银就在这样的错觉中,一次又一次出剑,重复循环,早已忘却痛苦,也忘却招式,更忘却了身体。
此刻的他,不是在挥剑,他就是剑。
十万白狼尽数被斩,而白银依旧没有停下挥剑,他的剑舞成一团乱影。乍一看,粗糙无比,但细细看,却有着一种莫名的运转法则在。
‘吼’
一声大吼从雪坑边传来,紧接着,西北白虎缓缓出现,他盯着雪坑中的白银,碧绿色的眸子平静无比。他纵身从雪坑中跃下,落在白银面前,绕着白银走了三圈。
而白银,从始至终在舞剑,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白虎屁股往后蹲了蹲,瞅准时机,一个虎扑,爪子落入白银的剑影中,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响声,随后,白银倒飞而出,狠狠砸进白雪中,留下一个人形的洞。
一击得中,白虎化作一道流行,飞奔入洞,再来一爪,直接撕破白银胸前白袍,顺带着扯下二两肉。胸口的疼痛终于让白银清醒了一丝,他皱着眉,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白虎。
白虎一震虎躯,扭身甩尾,铁棒一般的尾巴直接砸在白银胸口,胸口顿时淤血,露出紫红色的一根,加上先前掉下的肉,他的胸口已是血肉模糊,似肉糜一般。
胸口撕扯的剧痛终于让白银彻底醒过来,他咬紧牙齿,忙催动灵力修补胸口的伤。
白虎再度冲来,白银急忙召出偶人挡在身前,自己往侧边闪开,牵动伤口,又是吸了一口凉气。
偶人毫无意外地被拍飞了,白虎冲着雪地一吼,飓风陡生,白银藏身的雪坑直接暴露在烈阳下。白虎再一拍地,一道三尺宽、一丈深的裂缝追往白银脚下,白银赶紧翻身躲开。胸口的伤一再撕裂,白银眼中要冒出火来,奈何白虎追的紧,他根本没有空暇愈合伤口。
一躲再躲,伤的越来越重,雪地上多了许多血点,异常显眼。
白银终于躲不动了,他歪倒在雪地中,白袍子只有几块血红碎片遮住下身。面色惨白,头发散作一团,身下一团殷红,形神恍惚。墨剑虽握在手中,却也和他一样歪倒在雪地里,原本墨色剑身,此刻多了许多白点,密密麻麻。
白虎冲着白银缓缓走来,他似乎刻意如此,不知是在期待白银站起来,还是想让白银感受死亡的恐惧。但无论哪种,白银都做不到了。他体内灵力已经枯竭,他的眼神已经混乱,活像一个乞丐。
白虎的脚掌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终于,他站到了白银面前,象一般的身子闪过一道光芒,化作一个白面的瘦高汉子,左右手各执着一只虎爪,寒气逼人,冷森森,似黑白无常的钩子。
‘嗖’
虎爪毫不留情地劈向白银的脖子。
‘啵’
一颗蓝色气泡破裂,稍稍阻碍了虎爪的速度。
“十七!”
蓝鲤一把抱起白银,迅速往后撤,身上的鱼鳞甲被虎爪劈开十几片,落在雪地中,闪烁着蓝光。
“十七!你醒醒!”蓝鲤大喊着,白银抬头看他,眸子里毫无生机。
“你怎么了?”蓝鲤问,白银不答。
白虎欺身靠近,虎爪破空抓来,蓝鲤不敢对攻,忙一个翻滚,化作一条蓝鲤鱼,摆了摆尾巴,冒出一团气泡,环绕在白虎周围。每一颗气泡上都有他和白银的影子,叫白虎分辨不清。
白虎张开嘴,吐了一口气,这些个气泡尽数炸开,而蓝鲤已经带着白银往远处跑了几十步。
“十七,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好歹出个声。”
蓝鲤一边逃窜,一边冲着背上的白银呼喊,但白银只握着剑,眼中没有焦点。他虽无动作,身上的伤口却在一刻不停地恢复着,胸口的紫玉散发着道道暖流,里里外外忙活着。
白虎吊在蓝鲤身后,不时挥出一爪,劈掉蓝鲤身上几片鱼鳞。如此这般行了百里,蓝鲤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鱼鳞几近落光。他一边怒视白虎,一边又暗自幸运:虽然被当成了戏耍的对象,好歹没有下杀手。十七啊十七,你快些醒来吧。
蓝鲤不断在心中祈祷,他的祈祷似乎奏效了,背上白银握住墨染的右手动了动。
白虎迅速逼近,再一爪子,直接抓掉了蓝鲤尾巴上一块肉,送进了口中。
蓝鲤痛的高声叫骂,不停摆动尾巴,心中连连叫苦。他本就不比白虎快,眼下背着白银,速度就更弱了。现在是尾巴上一点肉,很快就该是鱼身、鱼脑袋了。
疼痛让蓝鲤速度快了两分,而白虎的速度,也快了两分,又是一爪子探来,蓝鲤的尾巴彻底没了,只剩一根白玉似的鱼骨头露在外侧,速度随之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