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开始, 四阿哥开始悠闲在家, 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繁景院中开辟的那一小块菜田中。一个月中,倒有二十多天,是歇在繁景院里的。
府里的其他女人妒忌的眼睛发红, 暗恨齐布琛太过狡猾,居然用这种方法留住四阿哥。
妒忌归妒忌, 朝繁景院伸手的,却一个都没有。
嫡福晋乌喇那拉氏相当于被变相软禁;侧福晋耿氏守着两个阿哥, 无争宠之心;侧福晋李氏被软禁;侧福晋乌雅氏因为不知名的原因, 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上头压着的那几个全都没有动静,齐布琛平时虽然深居简出,但绝对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 再加上繁景院里被把得死死的, 宋氏等人就算是想要伸手,也伸不进去。
此路不通, 那就再想别的路。宋氏和张氏有样学样, 在自己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菜田;武氏因为之前是那拉氏那一边的,那拉氏出事后,她暂时也安静下来了;贾氏有一段时间天天往齐布琛哪里跑,想要套套亲戚关系,顺便在四阿哥面前露露脸, 可没过两天,被四阿哥冷着脸赶了出去;喜塔腊氏养胎中,没有什么动作。
冬去春来, 一下子又到了四月份。
这日,四阿哥正在菜地里除草,而齐布琛则在菜田外放了一张大桌子,坐在春日的阳光下,帮四阿哥画画像。
四阿哥松了一会儿地,起身看着齐布琛,皱了皱眉,问道:“爷这样一直动着,你能画得好吗?”
齐布琛收起毛笔,端详了一下刚画好的画像,笑道:“已经画好了,爷过来看看吧。”
四阿哥将锄头扔给身边的小太监,走到齐布琛身边,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拉过那张画的一角,看了一眼后,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画的还真像。”
齐布琛喜欢画凌厉,大气,广阔的东西,可是她也擅长清丽的风景画和逼真的人物画像。四阿哥见过她的风景画,但是没见过她画小像,对她的这一手技艺倒有些意外。
齐布琛拿出手绢,帮四阿哥擦了擦汗,道:“都出汗了,先回去吧。”
四阿哥点点头,收起了那张画像,就扶起挺着肚子的齐布琛,小心地往卧室走去。高无庸立刻跟了上去,秦顺儿则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桌子椅子和笔墨纸砚都搬走了。
到了房里后,齐布琛挥退了房里伺候的人,亲自帮四阿哥换下刚刚在地里劳作的衣裳,又将湿布巾绞干,帮四阿哥擦了头和脸。接着,她又将布巾放入脸盆中,打算就着刚才的水,给自己也擦一下脸。
四阿哥看着她的动作,心中一动,顿时柔软起来。他上前一步,握住她正在绞布巾的手,然后轻轻从她手上拿过那块布巾,声音低沉道:“我来。”
齐布琛愣住了。等她听到脸盆里发出的水声回过神来时,四阿哥已经绞干了布巾,双眸含笑地看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我……”
四阿哥的眼神微微一变,随即跟着上前一步,左手往她腰间一揽,就将她揽回了自己怀中。齐布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千料万料,也没有料到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恍然而不知所措。
四阿哥的心沉了沉。他揽着她在榻上坐下,笨拙地帮齐布琛擦着脸。齐布琛想伸手拿下那块布巾,但手才伸到一半,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四阿哥帮她擦完了脸,又拉过她的手轻轻擦着。齐布琛转头看过去,他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满是认真和执着。
她忍不住出声:“四爷……”
四阿哥抿了抿唇,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没过一会儿,四阿哥便起了身,将布巾重新扔在脸盆里,复又做到齐布琛身边,定定地看着她。
齐布琛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不语。
四阿哥眼神一暗,正想开口说话时,门外传来了高无庸的声音:“爷,佟主子,佟府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和二格格求见佟主子。人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齐布琛抬起头,惊讶道:“我嫂子和玛嬷?高总管,快请她们进来。”接着她又看向四阿哥,问道,“爷……”
四阿哥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爷先去你的书房。”
齐布琛点了点头,亲自送四阿哥出了门,才让青茹帮她整了整衣服,往正殿去了。
在正殿主位坐下后,秦顺儿道:“主子,佟老太君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齐布琛点点头:“请进来吧。”这会儿能让佟府女眷集体上门,估计只能是伊尔木的婚事了。
没过一会儿,秦顺儿就领着瓜尔佳氏老太太,瓜尔佳氏,林氏和伊尔木进了门。瓜尔佳氏老太太拄着拐杖,带头给她请安:“见过佟侧福晋,佟侧福晋吉祥。”
齐布琛忙一手搭着青茹,一手扶着腰起身,虚虚扶起瓜尔佳氏老太太,道:“玛嬷,你们太多礼了。”
如今齐布琛是亲王侧福晋,品级上早已超过了瓜尔佳氏老太太。
瓜尔佳氏老太太年五十多岁了,仍旧面色红润,身体康泰,精神奕奕。如今佟佳达哈苏为康熙心腹重臣,堂堂二品大员,佟佳雅尔德宏为护军参领,是朝廷中最年轻的正三品武将,身上又有着爵位,林氏又给她生了两个又健康又聪明的重孙,佟氏子嗣有出息,家中又和睦,无需担心家中事务,生活悠闲,身体自然而然就好了。
等瓜尔佳氏老太太一行人坐好时,和言送上了茶水,对齐布琛道:“主子,这是爷刚让人送过来的茶叶,爷说,主子尽管好好招待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和二格格就好。”
齐布琛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了。她和老太太闲扯了几句,就将目光移到了坐在瓜尔佳氏身边的伊尔木身上:“好些时候不见,伊尔木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提到女儿,瓜尔佳氏便抬头挺胸了:“不是我自夸,咱们家伊尔木,无论是摸样,性情,还是针线,都是顶尖的。这丫头啊,眼界高,心气也高。这不是眼瞅着快选秀了,咱们家也拿不定一个什么章程,所以到侧福晋这儿来讨个主意。”
当年,齐布琛被指为四阿哥的侧福晋,她的心里就妒忌的要死。那个臭丫头怎么就那么好运,偏偏被四阿哥看中了。如今四贝勒成了雍亲王,齐布琛更是成了亲王侧福晋,成了她们家品级最高的,她更是不服气,现如今,她的女儿伊尔木也长大了,模样岁比不上齐布琛,但老爷的职位比以前高了许多。伊尔木,就是做皇子嫡福晋都是够格的。趁着这一次机会,她要好好谋划一下才行。
顺着瓜尔佳氏的话,齐布琛对伊尔木招了招手,道:“伊尔木,到姐姐身边来。”伊尔木起身,款款地走到了齐布琛面前。
齐布琛含着笑打量她。
伊尔木今年十二岁,样貌中上,看着颇为秀气。她从小被养在瓜尔佳氏身边,处处和齐布琛攀比,和齐布琛的感情并不深厚。齐布琛出嫁后,瓜尔佳氏天天在她耳边念叨,齐布琛进入皇家是多么多么的幸运,皇家又是多么多么的富裕尊贵。伊尔木听了后,便记在了心上。这一次来雍亲王府,见识到了和佟府完全不一样的富贵,越发美丽尊贵的姐姐和雍亲王对姐姐的宠爱后,她在心中下定决心,要进入皇家。
齐布琛含笑看着伊尔木闪烁的眼神,问道:“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不过伊尔木,万岁爷要巡幸塞外,今年的选秀怕是要推迟了。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不妨和姐姐说说,姐姐好早早帮你相看一些人家。”
伊尔木脸颊通红,期期艾艾地看着齐布琛。
齐布琛微微一笑,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伊尔木看了齐布琛一眼,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如此,什么都问不出。齐布琛微微皱了皱眉,便转向瓜尔佳氏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想法。”伊尔木养在瓜尔佳氏身边,居然被养成了这样小家子气,当真是让人惋惜。
老太太道:“也不需要什么太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男方上进,品行纯良,能都善待伊尔木就好。”伊尔木是什么性子,老太太清楚的恨。她没有齐布琛那样的本事,若是进了关系错综复杂的富贵人家,怕是会被人压得死死的。左右佟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在皇家站稳了脚跟,伊尔木还是找个老老实实的人过日子吧。
想起自己当初选秀时,老太太那副非要将她往富贵人家塞的模样,再对比老太太如今的态度,齐布琛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刚想说什么,瓜尔佳氏就大叫起来:“额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凭着伊尔木的样貌和家世,如今做一个皇子嫡福晋,那是绰绰有余……”说着,还得意地看了齐布琛一眼。
齐布琛闻言,面上仍然是淡淡的,手却将茶盏重重地搁在了茶几上。
瓜尔佳氏吓了一大跳,瓜尔佳氏老太太则是有些头痛地闭了闭眼睛。林氏扫了对面的三人一眼,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喝着茶。
齐布琛看向伊尔木,发现她正忐忑而妒忌地看着她,双眼却亮地出奇,齐布琛的声音不重,却十分地有威严:“太太,您难道不知道,一家是不可能有两个女儿嫁入皇家的吗?”在如今这种关键时刻,伊尔木嫁了其他的阿哥。若是那位阿哥和四阿哥有了纠葛,阿玛会在哪一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瓜尔佳氏老太太显然对这些情况很了解,狠狠地瞪了一眼面上讪讪的瓜尔佳氏,对齐布琛道:“她这是无心之言,还请侧福晋别放在心上。“
齐布琛瞥了瓜尔佳氏一眼,缓缓开口道:“我放不放在心上,倒是无所谓。但是祸从口出这句话,太太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到时候可别阿玛在四川劳心劳力,哥哥在军队里流血流汗,最后一家子,却坏在了内院。”
瓜尔佳氏老太太浑身一凛,眼神凌厉地看向了瓜尔佳氏。
齐布琛靠在椅子上,看着敲打地差不多了才又道:“明年参加选秀,早早地把婚事定下也好。但成亲别太早,伊尔木妹妹年纪还小,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调养身体,”
伊尔木脸上的红晕早就退去,不甘不愿地向齐布琛行礼谢恩。
齐布琛轻轻摇了摇头,又和她们说几句话后,就让她们离开了。看样子伊尔木这件事,她得多上心些才行。万一瓜尔佳氏闹出什么笑话,她也跟着没脸。
四月中旬之后,四阿哥再次参与到朝堂上,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五月初一,康熙巡幸塞外。命皇太子胤i、皇四子雍亲王、皇七子淳郡王胤v、皇八子贝勒胤t、皇十五子胤礻禺、皇十六子胤禄随驾,自畅春园起程。初二,驻跸密云县。初三,驻跸遥亭。初四,驻跸两间房。初六,驻跸鞍子岭,阿霸垓郡王吴尔占噶喇布等来朝。初七,驻跸花峪沟。初十,驻跸喀喇河屯。十三日,驻跸热河行宫。
这一次巡幸,起码要到九月份才能结束。
齐布琛心中微松。六月份便是她的预产期,虽说有暗卫看着,但四阿哥不在,她布局也比较放得开。
一切,就看那拉氏忍不忍得住,入不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