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夫人爱好一切美好的事物,尤其是法国必不可少的鲜花。红蓝相间的色彩浓郁而又不显得媚俗,还挂着雨珠的花束被女仆放在玛格丽特桌边的柜子上,透明的水晶瓶泛着浅浅的紫,将里面的花枝也衬得有些深沉了。正如外边暗沉卷着浓云的天幕,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在玛格丽特主事前,她和已逝的伯爵大人的产业主要还是以庄园为主,葡萄美酒历史悠久,但醇香依旧浓厚。战争和突如其来的雨水还是让她的生意销路受到不少影响。
再次处理完一份情况不太良好的文件,玛格丽特放下笔揉了揉额头。她还是缺少可以足够信任的人,因此一切工作只能自己处理。
诚然,她那早死的丈夫没了使她获得了更大的权利,可是只有一个寡妇支撑的产业也更容易受到打压。除非,她带着丰厚的遗产嫁给另一个富有而有权势的男人……但那可能吗?至少掌权者是不愿意看到的。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将资金投入新兴的工业生产上?
她松了松眉头,从文件下翻出一张淡粉色印花的纸。黑色的墨水在纸上写下一句充满挑逗的话语,想着某人受到后的样子,玛格丽特不由得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似乎,她已经有五天没有去歌剧院了,那个人,会不会也想她思念他一样想她呢?
沉思的伯爵夫人并没有发现,此时此刻,她思念的那个人已从不知哪个角落的暗处来到了她的房间。
这是魅影第一次看见伯爵夫人脱下她那身象征着寡妇的黑色的丧裙。没有了黑色的肃穆高雅,简单的乳白色居家裙反而更衬出她青春的面庞,晶莹的像是清晨的露珠。
有些不合时宜的,魅影走神了。他想起了自己无意中听到的别人对伯爵夫人的谈论,似乎她还不到二十,如此年轻而貌美的女人却为了一个压根不爱她的男人要付出未来的青春,再也不能穿上靓丽的色彩。这是多么可悲啊!
无法忽视的是,当魅影想到曾经有一个男人拥有她并且名正言顺地让她为之付出青春时,他心里是若有若无的酸涩,和说不明的扭曲。索性,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的脚步轻而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正符合了他的名字——歌剧院幽灵。悄无声息地,他走到门口锁上房门,清脆的咔嚓声让伯爵夫人迅速回头看向门口。然而除了莫名其妙关上的门她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是她想多了?可房门又怎么会自己关上呢?
伯爵夫人放下笔纸,走到门口。她试图把门打开,可却失败了。明明是从里往外锁的,她依然无法打开门。这真是诡异极了,在她过去的十几年人生中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就好像,碰见了故事里的幽灵!
幽灵!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句貌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只是一个小技巧罢了,尊敬的伯爵夫人似乎非常站在喜欢门口?”
她怎么会喜欢!她怎么会不欢喜!那声音太过动听,太过熟悉,熟悉地挑起了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怀,熟悉得让她仿佛听到玫瑰花开放的声音。美极了!
“我当然不会喜欢站在门口,”玛格丽特没有转头,但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充满了喜悦和担忧,“但我不知道的是,如果我现在转头是否会发现刚才的只是魅影给我的幻想呢?”
“你想让我看见你吗?”
她并没有说什么,可魅影却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猫挠了两下,有些麻,有些痒。连着几天因为猜忌疑惑而堆积的扭曲阴郁也因为那几句话而平缓不少了。
“是幻想,还是现实,转过头你就知道了。”
他低沉的声音似远似近,一下一下撩拨着玛格丽特的耳膜。就像一个出色的引导者,而她也头一次诚意地服从了引导。
缓缓转过身,她日思夜念的那个人正在桌边,手中还拿着她刚刚剪裁好的粉色心形卡片。玛格丽特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下一刻,魅影就已经如她所料念出了卡片上的话语。
“我常常在想,你是否如我向往你一样想要我呢?”
他缓慢地,低沉地念出这句话,银灰色的面具挡住了魅影部分的面庞。灯光下她竟然无法看清他是否因此而脸红。
但玛格丽特自己已经要脸红了,写是一回事,被写给的人这样当面念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短暂的不自在后,玛格丽特小步挪动着优雅的步子,笑容重新变得自信而充满了挑逗,“你觉得呢?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呢——”
她比魅影矮了不少,但那么一步一步走来无形中竟然带了某种气势,反而让魅影有些不自在了。说到底,比起在贵族圈混迹多年的伯爵夫人,躲在歌剧院的魅影还是显得太过纯情了点。但玛格丽特不得不承认的是,纯情的他比起上层贵族绅士更多了种让她迷醉的特质。
没有像过去那样被她一靠近就躲入暗处,也不知是因为这几天的冷遇还是那段时间的柔情攻势起了作用,魅影不仅没有躲,反而进了两步,来到玛格丽特身边。
他真是一个出色的魔法师,玛格丽特对着不知缘由熄灭的灯光感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焦在魅影的面具上。她已经可以确定魅影是个正常的男人了,只是他面具下的又是什么模样呢?形如鬼魅?头一次,玛格丽特对魅影的真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让我想想,”魅影伸出手轻柔地触碰她的发,低喃间仿佛面对的是自己最爱的情人。“玛格丽特·艾米丽·德·杜兰特小姐——”
他朗诵一般准确念出她的名字,让玛格丽特感到受宠若惊。想想他们的身体已经有了极为亲昵的接触,可魅影对她的称呼不是女妖就是伯爵夫人。突然的,哪怕是惊喜也会让人措手不及。
“哦没错,不过您要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伯纳德家的寡妇了。”玛格丽特敢肯定,当她说出这句话时魅影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她默默扯了扯裙子,果然太紧张了还是容易说错话吗?
那听起来像是一声嗤笑,魅影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灼热的气息一丝丝喷洒在她耳廓。“那么伯爵夫人,你能否告诉我,一个人的热情能保持多久?”
一个人的热情可以保持多久?玛格丽特面上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是一阵无奈。任何一个经历过几次恋情的人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就是这么愚蠢的问题又偏偏让她怦然心动。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棕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执拗与疯狂,他是在非常认真的询问她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你,亲爱的幽灵大人。”玛格丽特认真说到,她的食指轻轻摩挲着男人搁置在她身旁的手腕,“我的丈夫有过三个男性情人,最后一个一直到他死还沉浸在已往的热情中。可他对我,或者我对她,着实没有一丝热情,但我现在还顶着他唯一妻子的名分,包括继承了大笔遗产。”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养了五年,结果丢了。我到现在还想着她,并且再也没有养过猫。您看,热情是什么呢?也许只是一时的迷恋,也许会转变成长久的爱恋。可是很多时候,感情往往被太多的东西压制。”
“当然,我的意思是指,既然你能有一瞬间对我的沉迷,我就有信心把它变成爱恋。至于其他的,我可不是伯纳德那个废物。”
她说了很多,还有极大部分不是魅影想听到的,然而就这么听她慢慢陈述,他竟也有了道不明的满足感。至少,她对他是真诚没有欺骗的。
他仿佛沉醉,微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脊背滑下,温热的唇却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她的耳垂。“一时迷恋,或者长久的爱恋逗不重要,已经诱惑我坠落的女妖,你以为我还会允许你独善其身吗?”
轻柔地,他将一张信笺放在玛格丽特手中,“还有,我叫艾瑞克。”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留下那张信笺和名字,魅影消失在玛格丽特的房间。在玛格丽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回复如常,只有一张信笺能证明刚才那一切却是存在。
似乎从他出现在她房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牢牢把握了主权,牵动着她的一切。
玛格丽特将看过的信笺放下,或许桌子上被拿走的粉色卡纸也能算是个证明。魅影,艾瑞克,他没有说对的是,早在他坠落之前,她就已经受到他的诱惑并且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了。独善其身?她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