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之后, 练红霸开始分兵多路,进行多线作战。之前也说过了, 他从不缺少将军,就连他自己,也是个领兵作战多多益善的将领之才。
他先点药研藤四郎奇袭寒城,三千轻步兵趁夜攀上城墙, 打开城门,寒城告破。守将自杀谢罪, 他是很难得忠心于练玉艳的那批人, 大概是想用自己的死恶心一下练红霸,只可惜这天晚上练红霸甚至不在军中。
他披着星星和月亮辉光, 化身为龙飞跃天宇,飞向他的兄长所在的地方。
洛昌城十年间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练红霸却几乎感觉不出来。他在这个世界时,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冷寂的宫殿, 这是他的母亲对他的保护,也是对他探索外面世界的束缚, 幸而水龙剑来了, 带他走, 去看无数世界的浮沉起落。
高高的城墙上, 练红霸坐在那里, 眺望夜色中森严的宫殿群。怀里新买的点心渐渐冷了,他在寒冷之中吐出一口白气,准备离开。
“什么人?!”一名守军将长矛对准了他, “什么人在那里?!”
然后他就看到一片暗蓝色调中、轻薄寒意氤氲的一点夜雾里,红发的青年坐在那里,容颜明艳华美,眼梢却带着某种刀锋般的锐利。
“你是谁……”守军的声音竟慢慢和缓下来,他宛如做梦一般呢喃着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发青年向他笑了一笑,突然问道:
“你过得好吗?”
守军莫名异常,他不知道这名好看的青年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在洛昌,你过得好吗?”青年把问题具体了一点,“吃得好吗?有地方避风吗?家里的妻子戴不戴得起绢花,老人吃不吃得上肉糜,小孩子逢年过节能不能穿着新衣服疯闹……过得好不是这样吗?”
他过得好吗?
“不……我过得不好……”
寒风从高天降落下来,一切都是银蓝的,一切都被一种格外沉重的无生命的质量压迫着,守军的眼窝里渐渐有了凉意。
“我的母亲年前死了,她是自己死的,我供不起她喝粥;我的妻子上个月刚刚当掉自己最后一根簪子,那是我送给她、她又当嫁妆带过来的东西,她是为了救我们的孩子……可是孩子也死了,伤寒买不起药,我拿草席裹了他,丢去那边的山头……”
守军迟钝的转着头,仿佛在寻找那座山的方向,那里葬着他小小的不足月的孩子,他的血脉。他已经能麻木的承受生命中一切的悲苦,每当裹起一个亲人的尸骸,他都觉得是在裹起自己。唯一的期望只是自己能晚一点死,无人送终也无所谓,他想让家人安安稳稳的离去,由他亲手送去没有贫穷和疾病的世界。
“是么,我知道了。”那名青年静静地说,他眼里是守军看不懂的东西。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红瞳,一些深色沉在眼底,突然的某个瞬间,一点亮光很快的在那双眼睛里荡了荡,青年立刻闭上眼。
“这个国家本来应该很温暖的。”青年吐着白气说,向守军招招手,“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他牵起守军的手,在那布满厚茧和灰尘的手心慢慢落笔,写了一个字。
【煌】。
“这是什么?”守军迷茫的问道。
青年笑了,他指着左半边。
“这是火。”
漂亮的指尖随即移向右半边,落上去轻轻的,却仿佛拔出了天子剑。
“这是我。”
“……你?”
青年抬眼,他视线的落点是无尽远的天尽头,那股狂热的野心在他身边膨胀,他起身站立,神采飞扬。
“火在我旁,我在国中,这个国家将会彻底燃烧,像凤皇。”
“凤皇……”守军喃喃地重复着。
青年俯下身,他的红发披在肩头,宛如烈焰加身。
“你愿意看看吗?”
“为我烧起来的——万里河山。”
“沙——”的一声,尤纳恩身边聚起的鲁夫被击碎了。阴阳师放下微微抬起的手臂,脸上是没有真实感的微笑。
“我的王可爱吗?”他轻声问道,“与其他王大为不同,对不对?”
偷窥被人发现,尤纳恩反倒非常坦荡,他点头,眼梢柔和的弧度似乎意味着无害。
“是很好很好的王,”他用了重叠的相同的词语,“跟辛巴德不同,我喜欢他对国民的态度。”
辛巴德清醒又有趣,他认为民众是水,王顺水而行,否则就会被巨浪掀翻。可水中终究是无生命的东西,练红霸的观点更有意思,他肯定了民众的生命,愿意为他们自由的活着做出努力。
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王……
“我其实非常疑惑。”尤纳恩正色起来,“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式瞒过鲁夫的?”
理论上来讲这并不可能,鲁夫是世界的根源、灵魂的大潮,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呼吸之间都是鲁夫的振翅,根本无法规避。所以magi才被认为是最强的,因为他们能捕捉一切鲁夫的动向,调动这股充盈在世界之中的力量,从而实现魔法的极致。
除非彻底与鲁夫隔绝,完全凭借自己的储备力量活着,可是这真的有人做得到吗?
安倍晴明但笑不语,他并不打算告诉尤纳恩什么。最不可能的办法恰恰是练红霸采用的,除了狐之助的防护,迄今为止,练红霸确实凶残的只调动储备能量活着,目前看来还打算继续这么快乐的活下去。
尤纳恩见他不回答,不以为意,他总会知道真相的。
不仅如此,他大概……
引导过这个世界最具潜力王者的magi笑笑,他打算诱惑一下那位年轻的煌帝国的王。
有没有兴趣——攻略我放出的迷宫呢?
练红霸浑然不觉自己被惦记,离开城墙之后,他心中除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之外,多了一些沉重的东西。夜色中的都城灯火点点,每一点光明之后都是可能遭受苦难的一家人。
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当王的,他的臣民在等待,等待这个国家真正四海升平的时刻。
练红明与幕僚商讨完最近的朝堂大事之后,返回自己的庭院,就见院中那棵忍冬的木兰之下,已经在多年的历练中沉稳下来的青年仰头望月,红瞳晶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与自己的兄长长久对视。
练红霸灿烂的笑了,他笑起来仍然像多年前一样,透出点天真的孩子气。
“明哥!”
练红明如遭重击,当年那场大火又漫上他的视野,他很清晰的听到那道声音,对他说——
“明哥?”练红明骤然被这句呼唤扯回心神,幼弟就站在他半步距离的地方,需要仰起头看他,轮廓妩媚的眼眸遗传自母亲,看人的时候韵致天成。
练红明忍不住伸出手,他不知道久别重逢这样会不会过于唐突,他只是……有一点确认的意思。练红霸温驯的任他摸了自己的头,然后在被突然抱住的时候,也反抱住了兄长。
“明哥,我衣锦还乡,怎么还惹你哭了呢?”
“是因为我的无能……如果我能更加的……”练红明悔恨当年的弱小,他同样恨今天的自己,明明那么多年过去,仍然让练玉艳作威作福,他实在毫无长进!
“提当年,天就要聊死了。”练红霸伸手也去够兄长的头顶,“我回来了,煌帝国是一体的,什么练玉艳,我们不怕她。”
练红明被他的摸头逗得哭笑不得,他很安宁的抱着弟弟,只觉得一切都到了某个时刻。这一次棋盘颠倒,抱成一团的练家人将要清算一切!
二哥还是情感丰富了一点,练红霸跟练红明坐在灯旁,闲闲的这么想到。要是炎哥,怕不是要翻来覆去的刨根问底,狂热的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练红明给弟弟倒了一杯茶,问道,“我看你不打算回到中央来,似乎是要……”
“我才不会傻到把自己放在练玉艳眼皮底下,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好的切入点,我当然要好好利用。”说到这里,练红霸就兴奋起来,“明哥,煌帝国能在战争中建国,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要从朔北朔方开始,从今年冬日开始,一路打到洛昌来!”
他的手撑在了桌子上,倾身注视练红明,眼睛里全是跃跃欲试,“明哥,你信不信我?”
练红明怔了一下,没想到练红霸有这样的雄心,但这并不妨碍作为一名合格弟吹的他的表态。
“当然信,红霸一定能做到。”
一定能像他们的先祖一样,像初代皇帝一样,在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取一个最最响亮的字号灌注在自己倾心的土地上。想到这里,练红明忍不住骄傲,这是他的弟弟,就算远离故土,也不妨碍幼弟继承练氏皇族的野心!
练红霸弯起眼睛,转而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所以明哥,将来练玉艳派你带兵讨伐我的时候,你千万不能留手,免得练玉艳找什么借口为难你。”他很认真的说道,“放心,就算输了被我俘虏,待遇也是哥哥的待遇。”
练红明:……
练红明:???
不是!他为不为难另说,怎么感觉新找回来的弟弟打哥哥都不需要为难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地名是架空的不必过多在意,卧槽我写完才发现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太特么合心意了!
怕不是被buff附身!!!
我想修一修把这部分出个印刷啊!
(风口浪尖还是先忍忍吧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