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累了,入宫的第一夜,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和想法,贴着吱吱乱响的门就这样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内容早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满嘴都是松子糖的味道。
我们院子一共住了十来个宫女,五间房的样子,同屋的人我以前都没见过。她们二人好像是南方来的,个子都不高,但是有些憨憨的。可幸运的是她们二人是叔伯姐妹,一起进了宫,还分到同一个地方。年纪大的叫做梁其芳,年纪稍小的叫做梁其兰。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同她们讲了一会儿话,但是因为她们带着南方的方言,所以并不怎么爱说话。我倒是觉得她们说话很好听,软软糯糯的,跟小鸟似的。
昨日里,顺公公还给我们分发了衣物,是白底紫边的棉质衣物,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服饰,觉得万分新鲜,睡梦中都是枕着的。结果今日穿着,难免压出几个难看的褶皱。头发也按照进宫之前教导的整齐梳理。我对着镜子看了看,倒觉得自己比在家时好看了几分。
因为我和另外两个宫女昨天去认了路,所以洗漱完毕后,我就领着她们往膳堂那边走。
今天所有的人都比昨日活跃些,倒不是行为,而是神态,仿佛更鲜活一般。为这金漆粉饰的新鲜繁华而动容。我从小就有特别强烈的方向感,那个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跑到山里,旷野里,可到了吃饭的时间,我总能快速的回家。
我走在前面,突然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心境,脑袋也抬的老高。
因为昨天来认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所以没有什么人,今日一看,却是大有不同。来来去去的人特别多,都是些公公或者宫女。只是他们穿的衣服不尽相同,有部分的宫女衣服看起来很华贵些,头发上也插着各种好看的珠花。看到这么多人,我刚刚的精神气一下子就没了,有些畏手畏脚的站在门口。
好在顺公公早就等在了门口,看着我们众人,就让我们停下来,点了点人数。然后领着略带局促的大家进去。膳堂比我们住的院子要大上几倍。有很开阔的院落。正堂很大,摆了许多张大而圆的桌子,有不少公公围着在里面用膳。里面的气氛倒是很活跃,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看见我们这群新到的宫女,他们也好奇的抬头张望着,不时指指点点,嬉笑几句。梁家姐妹有些害羞,不时的往我的身后躲着。我胆子大,与他们对望着,还在里面看到了福源和福财两人。
里面用膳的宫女却很少,她们的打扮与我们略有不同,边角、镶嵌、用料什么的,我都没见过。我痴痴的望着她们,觉得万分新鲜。那些宫女打量我们的眼神显得比较冷淡,有的领了食盒,就匆匆走了。
等到我们这群刚进宫的小宫娥领饭的时候,膳堂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渐渐放开了些,开始小声的说着话。
领了饭,我们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说着话。顺公公也同我们一起吃饭。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也很沉默,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既不与其他人说话,吃得也不多。我有些无趣,开始东张西望,却正好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
为什么说她是女人呢,因为比起我刚刚见过的其他宫女来说,她是那么不一样。她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乌黑,脸色素淡,但是一双眼睛很有精神,走路的时候仿佛含着一股子气度。我对她十分好奇,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她好似也觉察到,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去领了食盒,就飘然走了。
我还在发呆,总觉得自己看到了神仙似的人,若说她的长相,当然不复娇艳明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与齐绿蝉那种精致长相相比,我觉得她看着更舒服几分。这样的人也和我们一样是宫女吗?我突然有些自卑,觉得自己污浊。
因为昨天进宫的宫女有很多,不一会儿,又有一批宫娥来用膳。我看了看,并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吃完了东西,顺公公又领着我们快步走到昨日见李公公总管那里,正式开始了我劳作的宫女生涯。
我们这十来个小姑娘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收拾那些废弃的宫殿,等待翻修,翻修过后再次整理清扫。而且是从早到晚,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虽然这样的日子显得有些单调,但是初到皇城的我对一切都感觉到新鲜,觉得这里看出去的天空都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时间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我与梁家姐妹也已经混熟了,偶尔也能听懂她们讲的几句南方话。至于其他的人,因为白日里打扫的地方不一样,我们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
因为我们已经熟悉自己该干的事,所以顺公公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见着他也不像最初那样害怕了,偶尔还会吵着他和他闲聊几句。虽然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好歹,也不会再臭骂我了,最多,转身逃走而已。
日子一天天的过。梁家姐妹开始思念家里人。我倒是比较没心没肺,虽然偶尔也想起爹娘,但是并不比我想第二天的早饭的次数更多。
我的生活每日往返于那些破败的宫殿当中,整理荒芜的杂草,打扫满布尘埃的横梁,因为身高的关系,有几次几乎从楼梯上跌了下来。不过每每,我都能稳稳落地,梁家姐妹不是扭到脚就是扭到手,所以我常常自豪,自己又那么几分“狗屎运”。
昨日梁其芳扭到了脚,今日梁其兰又划破了手,所以她们都在一旁休息。因为之前御膳房差人,所以从我们这里支走了两名会厨艺的宫女。我们人数减少,需要的做的事情自然增多了。所以从早晨到现在,日头晒的高高的,我仍然没有机会休息。
“珍珠,真不好意思,我们笨手笨脚的,害得你一个人辛苦。”梁其兰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没事。”我转头看看她:“我有的是力气。”
将横梁上的蛛网都打扫干净,再用湿了的抹布擦洗了一番,我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了。我揉揉有些发花的眼睛,我慢慢的爬下来,却发现角落的柱子有些划痕,仔细一看,却是汉字似的东西。我识字不多,看着心慌。这个时候梁其兰出声叫我:“珍珠,走啦,先去用午膳吧。”我点点头,再没细看。
正中午的阳光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和其芳其兰快速的朝着膳堂走去。不知觉的回头朝刚刚打扫的院落里看了一眼,那座有些破败院子上有一个不大的匾额,上面写着尤碧二字,竟是生得异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