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没关系, 我还有你。”说着横剑抵在江容颈上,“若论手中实力, 我始终比不上舅父,但你若还在乎世子性命, 那就尽管动手。”
梁王喝问:“容儿,你果然是被他胁迫?”
江容大声叫道:“父王,孩儿早在路上被迫服下□□,现在全靠每日一粒药丸压制,没有越王的解药,活不过十日之期。”
梁王又惊又怒:“你为何不早说!”
江容挤出一滴眼泪:“如果父王听孩儿劝告,我何须走到今日?如果父王在乎兵权胜过孩儿性命, 我还是要走到今日。孩儿死不足惜, 只是遗憾临死之前见不了母亲一面。”
梁王神情复杂,慢慢道:“越王,我不信有皇上圣旨,有太子在此, 你可以如此为所欲为!”又转向江原, “贤侄,你袖手旁观是何意?”
江原眼皮抬了抬,终于帮腔道:“越王殿下,叔父已经决定为国出征,将来我们携手沙场,岂不快哉?何必伤了和气?”
我瞪他一眼,从怀里甩出一道圣旨:“江原接旨!魏国皇帝令:着太子协助越王凌悦接收梁王治下兵权, 保护晋王妻儿,如无密令相告,皆以此令为准。”
江原叹口气,无奈地对梁王道:“叔父,没想侄儿的努力全是白费,父皇一心希望您尽快服从朝廷。既然如此,我会尽力保叔父与家人平安无事,颐养天年。”
梁王看着他冷笑:“贤侄,本王与你交心,没想到你两面三刀,愚弄于我!”手一挥,护卫刀剑指向江原,“你们用容儿威胁本王,本王就拿你的性命去跟皇兄交换!”
江原抽身躲开刀尖,负手站到一边道:“远水不解近渴,叔父此时单凭这些护卫难以威胁我的性命,可是容弟的性命却在顷刻之间。”
正说着,江容忽然捂住胸口连连顿足,五官痛苦地扭作一团,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江容脸上显出恐惧的表情,不顾颈前利剑,回身死死抓紧我:“凌悦,我毒发了!快给我解药!”
我嘴角抽动一下,冷冷道:“去求你父王。”
江容叫道:“父王,救我!”说完身体蜷缩到地上,不住地翻滚起来。我皱眉把他提起来,江容已经面如死灰。
梁王脸上肌肉抖动,不知是心痛还是不甘,怒视我道:“本王不能为区区几道兵符丢了儿子!”他挥毫写下教令,又解下兵符丢到桌上,“兵符在此,快把他的毒解了!”
我微微一笑,把药丸塞到江容嘴里:“舅父,甥儿早将唯一的解药交给下属保管,想必此时他已经出了蓬莱,如果天黑前我不能前去见他,他就会将解药投入海中,同时前往洛阳送信。”
梁王怒道:“你还要怎样?”
“麻烦舅父送我们返回岸上,顺利完成交接仪式。”
梁王静默良久:“可以,你先让容儿过来。”
我把江容推了推,江容转头在我耳边磨牙:“凌悦,你怎么谢我?”
我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到梁王面前,同时伸手去拿兵符与教令,谁知还未碰到,斜刺里穿出一只手,迅速将东西收入怀中。我不觉发怒:“太子殿下!”
江原笑道:“协助越王拿到兵符,这全是遵照父皇的旨意。”他说着向梁王拱手,“承蒙叔父照顾,侄儿回朝后一定奏明父皇,不负叔父对朝廷一片赤诚。”
梁王刚命手下将领把江容扶出船舱,语气立刻阴沉起来:“贤侄就想这样离开么?”
江原悠然笑道:“当然不会,淮水帮齐谨马上就要带人赶到,侄儿准备和越王乘他的船离开。”
“你居然说动淮水帮!”梁王面色一变,立刻转为冷笑,“贤侄,不知道淮水帮何时赶到?能不能赶在本王水军之前?”
江原面容一肃,几乎与梁王同时发出信号,尖利的犀角声与梁王的啸声冲破海雾,远远传向四方。
梁王随之厉声下令:“拿下太子!诛杀南越奸细凌悦!”护卫们立刻听令攻向我和江原。梁王又向扮作乐师的护卫道,“只要将功赎罪,本王既往不咎!”
我听他如此放话,心头火起:“梁王!不要解药了么?”
梁王冷笑:“只要你那属下还在山东境内,本王就能让他无所遁形!”
我唇角紧抿,挥剑击向近旁的护卫,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欺近梁王,却被牢牢挡下。这些护卫有一半是梁王近卫精英,很难一击即中,他们不敢伤及江原,大部分攻势都朝我而来,更使我难以施展。江原看出端倪,频频挡在我身前,战圈却依旧在护卫们轮番进攻下越缩越小。
我背对江原,皱眉问:“你的后援可靠么?现在还不到!”
江原道:“我让他们在五里之外等候,现在到得了就是神仙。”
“我挡着,你冲出去胁迫梁王!”
江原哼一声:“你气糊涂了?叔父不是江容,哪里胁迫得了?”他挥剑砍伤一名护卫,“都怪你放了江容!”
我咬牙踢飞一柄斫刀:“我怎知梁王居然不买账?”
江原沉沉道:“老滑头,没想到他还有点胆量。”
我恼火:“再这么下去,兵符又要回到他手里,不是白干一场?”
江原挥剑砍退一名护卫,低声道:“再拖就要上岸了,干脆我数一二三,咱们跳海逃罢?”
“什么!”我忍住没把剑砍到江原身上,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原瞥我一眼:“大惊小怪,难道你不会水?”说着数剑连刺,逼退眼前几人,吼道,“快走!”回身拉住我的手臂,腾空而起。
我与江原足尖点过几人肩头,正要跳出窗外。半空中只听“轰隆”巨响,船身剧烈摇晃倾斜,原先是窗子的地方向水面歪去,所有人冷不防倒向一边。
只听舱外舵手大叫:“不好了!漏水了!”
与此同时,许多黑衣蒙面者闪进船舱,与舱内众人厮杀起来。我呆了呆,贴着舱壁落回地上,问江原道:“这就是你的后援?”
江原也在微微发愣:“我倒没让他们扮成这样冲杀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黑衣人举刀砍来,我挥剑推挡,对那黑衣人怒道:“砍错了!”
黑衣人眼神奇怪地退开,转身向另一方向攻去。
不多时,船舱里已经进了水,船上大乱,连梁王都被几个黑衣人卷入打斗之中,东躲西藏的舞女们纷纷四散逃命。
看到这混乱场面,我心中起疑,只能再问江原:“你让淮水帮的人凿船?”
江原盯着混战的众人:“没有。”他忽然拉我躲到帷帐之后,肃然道,“小心了,这不是淮水帮的人!淮水帮内高手再多也是江湖帮派,武功难免鱼龙混杂,可是这些人却像接受过统一训练,非但招式相似,而且隐隐成阵,严密性简直与梁王亲卫不相上下。”
我转动视线:“这会是什么人?”
江原低笑:“直到凿穿船舱,我们才发觉他们的存在。战船摇晃剧烈,这些人站在地上却稳如磐石,如此高超的水战技巧,你会不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
我瞧着他:“你在暗示我。”
“事实如此,那黑衣人没对你动手,并不是因为意识到错了,而是听到你口音有异,不然就是认识你!哼,南越人潜入魏国水军,不知目的何在?”
“我看目标是梁王。”
江原静静道:“梁王的水军不久就到,这些人人数不够,恐怕难逃罗网。你我还是趁乱离开,只要梁王把这些人抓获,自然会审出结果。”
我还未开口,忽见江容重新带着几名将领冲进来:“父王!船底破了大洞,就要沉了!”又朝我们这边喊,“皇兄,快让人住手,逃命要紧!”
梁王脱不开身,果断朝为首将领吼道:“姜永,先带世子乘小舟离开!”
围攻梁王的黑衣人之一听到“世子”二字,飞身转向江容。那人身法极快,一见便知内力精湛,几名将领急忙挡在江容身前。那人唿哨一声,三名黑衣人从混战中脱身而出,缠住了保护江容的将领。
眼看那人持剑刺向江容,我心想不好,脚下一蹬,从帷帐后跃出。人未至,剑气先到,直指那人背心。那人感到身后有异,只得抬脚踢倒江容,借势撤剑回身,剑刃虚晃,自己稳稳落地。
我与那黑衣人四目相对,各自大吃一惊。忽听耳后风响,黑衣人目中一急,挥剑刺向我身后,却是梁王脱身攻来。他护子心切,使出的刀法招式凶狠,一时竟让黑衣人难以招架,其他人黑衣人见状,又放弃江容前来救援。
外面鼓声与人声响起,似乎有船只正在靠近。我乘乱将黑衣人拉到一边,沉声道:“魏国水军到了,还不快离开?”
只说了一句话,梁王已经横刀砍来,冷笑道:“铁证如山,还敢说没有通敌之嫌!”
我不答话,凝力挡住梁王刀势,带着黑衣人跃出舱外。却见海水已漫过甲板,打着梁王旗号的快艇正飞速靠近,船舷上弓箭林立。
波涛之上,船身愈发倾斜得厉害,一个个海浪迎头打来,海水瞬间将人浸透。我急促回头,看不见江原的身影,对面羽箭却已经漫天射来,甲板上几名黑衣人应声落水。梁王高声下令:“黑衣人都乃南越刺客,一个都不可放过!”
就在此时,耳边水声如巨雷轰鸣,大船在黑色的漩涡中轰然倾倒,急速向水底沉去。又一个巨浪打来,桅杆断为两截,情急之下,我拉住那黑衣人在船舷上一踏,飞身跃入水中。锐利的羽箭从身边擦过,战船激起的巨大激流几乎将我二人冲到海底。
我牢牢扣住那人手腕,避开四周碎裂的木板,在令人窒息的海水中随波逐流,渐渐远离了梁王水军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