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觉得,无论先前在心底升起过多少的疑惑,或是有过多么离谱的想法,都比不上此时他所接触到的事实。
指尖下的脉搏虽然还算沉稳,但阴柔而略快。明显不是属于男子的脉搏。
是属于女子的。
白沉俊秀风雅的面容僵住了。
他错开手指,停顿了下,重新将手指放在苏盈白皙的皓腕上把脉。
依旧带着几分阴柔的感觉,比他自己的脉搏也要快一些。
这是属于女子的脉象。
白沉嘴角温润如玉的笑消失了。
他又错开手指,甚至手指互相揉搓了下,又甩了甩手,然后才认真又郑重的将手指放到苏盈的脉搏上。
还是属于女子的脉象。
白沉温润的眼眸中,瞳孔猛地缩小,沉默的放下手,沉默的看向苏盈,打量着苏盈的相貌。
经过流雪的易容,苏盈的面部轮廓比真实的相貌要菱角分明一些,肌肤也没那么白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秀美俊逸的书生。
但是,若是在知道她是女人的情况下,再去看她,便还会觉得她的面容过于娇美。
这双眼睛,是熟悉的眼睛。
她对他的态度,也是他所熟悉的。
所以,她是他的小徒弟。
是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小徒弟。
那么,他的小徒弟,从一开始就是个女人?
白沉摇了摇头,有些难以接受,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他师兄苏夜冥选了个女人当皇帝。
他的小徒弟竟然是个女人。
白沉是多么聪明的人。
电光火石之间,就想起昨晚的事情,想起昨晚青石小巷中遇上的女子。
那是她,也是‘他’。
就是他的小徒弟。
难怪他的小徒弟会知道昨晚的事情……思及昨夜苏夜冥所说的话,白沉心头浮现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苏夜冥说,小皇帝是他的女人。
是他的女人,那么,说明苏夜冥早就知道苏盈是女人的身份。
可他没告诉他,她也没告诉他,他们都瞒着他,明明他是他的师弟,是她的师父。
开始,他们都瞒着他,把他傻子一样期满着。
若是平日,白沉也不会计较这种事情,但是,不知为何,牵扯到他这个小徒弟,他就无法不去在意,也许是因为,他少有的真心对自己徒弟好,却发现自己的徒弟从一开始就未曾用真心对自己,所以才尤其的难过。
这双属于皇帝的眼睛,和那双夜间相遇的女子的眼睛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那么,月前在街上抓住他的衣摆求救的人,是她么?
白沉目光冷沉的望着苏盈:“皇上,当日在朱雀大街,拉着微臣衣摆求救的人,是不是你?”
苏盈早已经被药力所携带的热给烧的头脑一片混沌,甚至比喝醉了酒的情况还要糟糕。
她没听清白沉问的什么,只是摇着头,有些委屈难受的喊着热。
白沉怔了下,才想到小皇帝身体不适,现在不是计较对方有没有骗他的好机会。
但他私底下还是比较希望苏盈不是那个曾在胭脂楼出现过的女子。
因为,苏盈是苏夜冥的女人。
因为,宇文翔爱恋着那个女人。
若苏盈是那个女人,那么,对宇文翔,将是第二次致命的打击,那是他万万不愿见到的。
他刚刚给苏盈把脉,把出了苏盈的性别,也确定了她体内的药,正是他先前所猜想的那般,是媚药。
若苏盈是个男子,是真正的傀儡皇帝,白沉不介意自作主张给他找个宫女或是干净的女人解决这药的问题。
但,苏盈偏生是个女人,还是苏夜冥的女人。
除了苏夜冥,谁敢给她解媚药?
况且,她是女扮男装的皇帝,身份特殊至极,她的性别都是不容别人知晓的秘密,更别提是解决媚药这种事。
然而,这种需要苏夜冥的时候,苏夜冥却偏偏不在。
苏夜冥不在,他这个苏夜冥的师弟,小皇帝的师父,就不得不多担当一些了。
所以,他得帮她。
当然,纵然这个想法让看心笙摇曳,纵然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女子水眸莹润,风情万种,他也同样不会,也不敢以身解药。
他说的帮忙是……找人找苏夜冥,或是别的办法。
“皇上。”
白沉叫着苏盈。
但苏盈觉得整个人热的都要冒烟了,所有的感官都是深深的感受到一个热字,哪里听得到他的叫声。
不得已,白沉不得不伸手拉了一下苏盈的手腕:“皇上。”
此时,他庆幸,之前苏盈将其他宫女太监都挥退了,因此,在此时,他才不至于那么失态。
他的手其实是温热的。
但较之苏盈那过于发烧的身体,还是要凉爽的多。
苏盈泛着水汽,水雾迷蒙,波光潋滟的眸中忽然多了一丝清醒,她反手抓住白沉的手,紧紧的抓住:“好冰……好舒……”
丽妃娘娘的药非同一般,药效一上来,便非常可怕。
不过,丽妃娘娘也没下什么虎狼之药,原本在丽妃娘娘的计划之中,是海棠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给苏盈下药,然后带苏盈去泡冷水澡……这种药,发作时很恐怖,但其实一泡冷水澡就会立马解掉。
苏盈感受到白沉手中的凉意,便顺着那只手,贪得无厌的向前蹭去,但两人之间隔着石桌,苏盈起身,想要绕过石桌靠近白沉,但因为药力发作的缘故,全身泛软,刚起身,就脚下一软,差点载倒下去。
白沉身形一闪,便到她旁边,扶起了她。
这下她就开始得寸进尺起来,整个人彻底的黏上白沉,手脚并用的往白沉怀里钻。
虽然她因为易容,胸前缠有布帛,身体线条没有那么玲珑有致,但是女人的身体毕竟柔软,特别是她身上还有着清甜的女儿香,竟然拨撩的白沉有些心猿意马。
但白沉的眼神依旧清明,他皱眉看着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家伙,强硬的拉起她的手,将手指再次放到脉搏上。
压下她是女人的震惊,认真诊脉,很快,他就知晓她吃的什么药了,自然,也知道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