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殷府各处燃起烛火。等明日送走客人和灵徒,这次巫祭大会便顺利结束。
殷正元正坐在榻上休息。回想这几日,他觉得自己比往年多耗了不少精神,全因萧询一行人突然出现,尤其是那位名叫李惊澜的年轻人。
十巫殿和诛天会斗了有几十年,如今萧询身为彼方的首领,不可能不知道十巫殿与殷家的关系。此次现身,竟是十分怡然自得的样子,一点都不担心身处敌营的危险。
直到他看见李惊澜,这才理出些头绪来。
据神主所言,此人实力非常强大,远非他们几个所能匹敌。陆康偷袭萧询时,本来占着上风,可一遇上李惊澜,也是束手无策,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问到城门那里,守卫和灵徒对这几个人竟一点印象也没有,想必仍是李惊澜的“杰作”。
这样一位“神人”在侧,难怪萧询会无所顾忌。
当晚,殷正元急忙用最快的鸽子去给神主送信。但神主行踪难测,待有回信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十巫里,陆康向来最懂神主的心思,他直言道大家应该按兵不动,顺其自然。
众人皆无异议,只有魏仲的举止有些奇怪。他在商议时一言不发,第二天却跑过去与李惊澜说话,一副故友相见的模样,相谈甚恰。
殷正元立刻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十巫殿中,魏仲的资历最老,从神主创立组织之初就开始跟随左右。
李惊澜一定早与神主相识多年,只因修行已入化境,便似神主般面容不改,常保青春。这样算来,这人至少近百岁了。
既在自己能力之外,还是置之不理的好。除了尽力盯住这一行人的行动,还有不让灵徒选择萧询,别的就由他们去吧!
但殷正元不知道的是,由于他被萧询这里牵住了大部分精神,便对冯温之死草草下了结论,认定这人是醉酒跌下石阶摔死的。正好便宜了殷绮和杨成这两位真凶。
殷绮从殷廷修得到消息后,还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样了结了?她头一回置人于死地,居然能如此轻易地瞒天过海,没有引来半点怀疑和盘问,顿时令她有些心虚。
好在这种心情并未持续多久,想到刺客的身份任然不明,她立刻为此担忧起来。
“会不是挖心人?他们蒙着面,还拿着匕首!”等兄妹俩独处时,殷廷修帮她推测道。
殷绮摇头,“自从上次挖心人出现过后,城里的戒备森严许多,更何况那还是在祭礼期间。”
她隐隐想到另一种可能,却不敢对殷廷修明说。
殷芳的出嫁,殷廷允的表里不一,还有冯温的背叛,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二夫人之手段远比陶莹想像的要狠辣得多。
殷廷岳恋上自己,并为此丢尽了脸,远走异国,郑薇怕是连生吃了她的心都有吧!
而且,若那刺客真是郑薇派来的人,上次的遇袭事件说不定也是如出一辙。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殷绮心想,如果郑薇已经知晓她要逃跑的意图,今后可事事都要小心了。
形势如此,陶莹和殷正川却并不知晓。因为兄妹约定好不将此事告诉父母,怕因私自跑出去而受责罚。
殷廷修未深究刺客的身份,仍然认定那两人是挖心人。在他眼中,殷家的那些守卫们实在是不值一提。
“以后出门一定要跟紧我,”他嘱咐道,“也要学学如何用术法自卫!”
这话倒是不错。在殷绮可仰仗的事物中,术法便是那最可靠的东西。
待到有机会去青鸾阁,殷绮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姜月奴。
她很聪明,一下子便看到了事情的关键,“也就是说,你我最近不能有任何行动了?”
“我也不确定,但这样做最周全。即便是此刻,咱们也要留心周围的人。”
姜月奴立刻向四周看了看,问道:“青鸾阁里也有二夫人的眼线吗?”
“她能收买冯温,自然也能收买其他人。”
姜月奴重重地叹了口气,“先这么办吧!”
稳住了最重要的同伴,剩下的便是找机会跟陶莹暗示,让她明白情势的严峻,好好对付二夫人。
殷绮还没想好说辞,陶莹却先将她唤了过去,一脸郑重。
“你大伯为你订下了一门亲事。”
殷绮惊愤之余,想到的是殷芳那日对自己所说的话,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
“订的是谁?”
陶莹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答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禾族的那位少族长。听说他还跟你切磋过术法,你觉得他怎么样?喜欢么?”
姬俊罗?那个怪人竟是来相亲的!早知道真该给他些颜色看看!
“不喜欢。”殷绮如实答道,心中憋着一口气。
陶莹竟然轻笑起来,道:“他可是很中意你。你不知道吗?”
那木头也就和她说了三两句话,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姬俊罗临走前曾特意来拜会我们夫妻二人,我本来存心想给他些难堪,可一番话谈下来,却真觉得这是个好孩子。”
殷绮没料到这一出,只听陶莹继续说道:“不论你大伯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姬俊罗对你的好感的确不假。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至真至诚之人,这点极为难得。”
殷绮不为所动,冷冷道:“就这样定下了?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陶莹没有忘记她曾经许下的承诺,解释道:“原本我也是想为你争一争,可想到如今的情况,嫁给姬俊罗反而是条不错的出路。”
“母亲是不是嫌我无能?”
“没有,”陶莹急忙反驳,“你做得很好,只是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怕的是自己将来不能保全你。”
无需提醒,看来陶莹也察觉到了什么。殷绮果然没有猜错,郑薇一直在暗中算计他们。
“我既将你拉到这潭浑水中来,定会尽力为你寻个好出路。可现在若强留下你,才是真的害了你。”
殷绮未言,心中苦思对策,陶莹也不催促,让她尽管好好考虑。
如果死活不从,定会生出一番波澜,后果难料。倘若先应下,长辈们松心之余便会放松警惕,没准逃起来会更方便。
比较麻烦的便是时间,殷绮问道:“我若答应,婚期大概会定在什么时候?”
“禾族的想法是明年三月,你大伯也无异议。”
殷绮假装思索起来,心中却已经有了打算。她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谢母亲处处为我着想,我答应这门婚事。”
陶莹微微一笑,像是了了一桩什么心愿。她柔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殷绮觉得陶莹有些不对头,正想聊聊郑薇的事,可她却是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叫来婢女服侍她休息,殷绮只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