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笑了出声,“不不不,我这不是奸诈,我这是在行善事,积功德呐!”
“李杏想做郎中,但因为是女儿身,而被人瞧不起,为了练习医术,只能做游医,四处找病人来医治。我这一下子,便给她送了两个罕见的疑难杂症。”
“牛惜刃大老爷绣花,不敢人前显露,只能明珠蒙尘。而我却请他做绣娘,不对,绣爷……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后顾之忧。”
“牛夫人自幼习武,一身好功夫,无奈被奸人所害,只能蜗居一隅,连隔壁的刘婆子都敢对他们随意欺辱。我让她日后可以尽情施展拳脚,在江湖行走,却不惹江湖恩怨……”
“唉,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简直佛光普照,功德无量啊!”
柴琛看着谢景衣手舞足蹈的样子,错愕的张了张嘴。
我缺个娘子,你要不要佛光普照,功德无量一下?
“你可小心谨慎些。阎氏眼睛为什么会瞎?他们为何隐姓埋名住在这里?阎为后来若不是孤身一人,又怎么会入宫为婢?”柴琛淡淡的提醒道,他尤其擅长在谢景衣飘的时候,迎头给她泼上一盆凉水。
上辈子他虽然经常入宫,但几乎没有认真去记过什么人,阎为是他难得对名字有印象的人。
谢景衣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她第一次见到阎为的时候,是在太后生辰的时候,那时候成嫔与高贵人扯头花,你戳我我戳你,为了一件新衣衫闹得不可开交,宫中争斗之事,最后多半都会出现一个替罪小羊羔,无人可怜的成为体面的句号。
那一次的句号,便是初初进宫不久的阎为,因为她怎么都不肯做句号,硬生生的靠着一手刺绣手艺,把句号变成了逗号。
官家坐在上头,偷偷的说,阿衣,阿衣,你初初进宫的时候,手艺可不如她。
宫中人见官家笑了,解读出了无数的可能性,譬如这小宫婢虽然眼睛小,但指不定最近官家换了口味,喜欢这种聚光的豆豉眼了呢?
亦或者是,那谢嬷嬷乃是官家的第一疯犬,最是会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官家瞧了高兴的,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一坨不可言说之物,她也能够给留下来,败絮变黄金。
……
总而言之,阎为虎口脱险,在宫中莫名其妙安稳的过了好一段时日,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手艺,成为尚衣局不可或缺的人了。
那时候的阎为,不过十三岁左右,瘦得像是脱了水的干煸豆角,同如今小时候一样,怯生生的,好像谁都能欺负她一脚,半点看不出江湖气。
谁又知晓,她的一手刺绣手艺是跟父亲学的,她的母亲是江湖中闻名的女侠客。
可是谢景衣知晓,因为后来的阎为被她一手提拔,执掌尚衣局,虽然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懵懂小丫头罢了。
这种感觉真的十分的奇妙,让谢景衣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她的确是有私心,可并非全是私心,三年也不是胡乱给的时限,而是她自信,三年之后,她已经强大到能够成为阎为的靠山,让她父母双亡的惨剧,不会再发生。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心情莫名的变得好了起来,继续哼起了小曲儿。
柴琛见她高兴,也难得没有怼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听着谢景衣哼小曲儿。
马车很快便到了永平侯府的角门处,柴琛要下车,被谢景衣给拦住了,“不用送了,我自己个进去便是了。”
柴琛点了点头,“今年上元节,想要什么灯?”
谢景衣一愣,恍然想起去年上元节,柴琛给她送了一盏小驴灯,被她挂在青厥的棚厩里,来京城的时候,还一并带来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玩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要不就来一盏鲲灯?”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戏谑的说道。
柴琛却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好,我试着扎一个。”
谢景衣脚步一顿,“去年的小驴灯,是你自己个扎的?你会扎灯?”
柴琛无语的拍了谢景衣的头一下,“我如何就不会扎灯,我有什么不会的。”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别吹牛,绣花你会?”
柴琛摇了摇头,“不会,因为你会。”
谢景衣觉得脸上一烫,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咳了咳说道,“唉,风雪更大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大兄那个人,婆婆妈妈的,怕是要念叨了,怎么还不回来啊,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我要不要出去看看呢……如此这般的。”
柴琛笑了笑,摆了摆手,“走了。”
谢景衣跳下了马车,一个转身,大摇大摆的朝着角门走去。
柴琛透过帘缝,看着一步三回头的青厥,再看丝毫没有回头之意的谢景衣,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还没有驴有心,压根儿就是一只小白眼狼。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等马车走远了,一颗小脑袋又从角门里伸了出来,一直看到马车没影儿了,方才关了门,进了屋去。
屋子里满满的都是肉香味儿,谢景音瞧见谢景衣回来,努了努嘴,“你这个人,真是的,天不亮就走了,这么大风雪,还出去门去,也不怕阿爹阿娘担心你。今日那头来传话了,年节到了,叫你别乱跑了,待过年开了祠堂,就是正经上了族谱的侯府贵女了,可不能丢了他们的脸面。”
谢景衣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他们去吧,讽刺几句,也不会掉块肉,再说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谁会被谁说哭了。反正,论耍嘴皮子,我谢景衣打娘胎里算起,就没有输过。”
谢景音哈哈一笑,“没有错,论大嗓门子,我谢景音打娘胎里算起,也没有输过。”
两姐妹相视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谢景音一把搂住了谢景衣的脖子,“走走走,咱们今儿个吃鹿肉锅子,柴二可真是个好人,巴巴的送过来,血都还是热的,可把阿爹稀罕得不行。我听说京城上元节还有鹿灯,鹿肉如此美味,今年我要去猜灯谜,赢回来一盏鹿灯。”
谢景衣脚步一顿,对着谢景音说道,“你先进去,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她说着,转身朝着青厥的驴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