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岚被师父叫进屋子里之后,又默默地哭了好久,可是木泓宁一点也没理她,任由她坐在一边流泪。风哉走后,就再也没有人会那样关心她了,没有人会在意她心情不好,也不会有人来哄她开心了,流岚想着想着,又更加伤心起来。
哭到后面,都倦了,眼睛肿得不成样子,她似乎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渐渐地就不哭了。突然想起腰间还有风哉给她备的“吃了就会开心”的药,她从瓶中倒了一颗出来,含在嘴里,甜甜的味道散开在她口腔中,她仿佛又听见了风哉在一旁安慰她道:“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乖哦!”
她朝他点了点头,觉得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忽而觉得身体困乏得很,就迷迷糊糊地跑到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她又下意识地跑到风哉的房间门口,想要叫他起床,可是叫了几声没人应,她才忽然想起风哉已经离开了,顿时心情又低落起来。
她在饭桌上找到了一盘风哉昨天做好的萝卜卷饼,郁闷地吃了起来,越吃越是想念风哉,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
“流岚,从今天开始,你跟我学制药吧!”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冷冷淡淡地对她说道。
“制药是什么?”流岚问道。
“你不用管制药是什么,耐心地跟着我学就好了。在学的过程中,不能分心走神,也不能哭了,知道吗?”泓宁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道。
“知道了……”流岚一向对师父有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惧怕,似乎是知道他不会像风哉那样对她那么温柔,所以她一向对他都是毕恭毕敬,不敢忤逆的。
于是就这样,流岚跟着木泓宁学起制药来。木泓宁一有空的时候,就带她去森林里认草药。晚上在家,也一点一点地教她读书认字,还有学习草药的相关典籍。
木泓宁虽然看上去一副对别人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教起徒弟时,可是十分用心的。
流岚学习得很快,虽然她在他面前不怎么说话,脑子也似乎木讷得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但是,她似乎对植物和草药有一种来自本能的聪慧,不仅很快就能记住泓宁教她认的草药,偶尔在森林里采药时,她还能突然叫出一两样他从未教过她的草药名称,这一点让泓宁感到非常吃惊。
为了一探流岚在这方面的潜力,泓宁暗中给她量身定制了一套考验她认草药能力的测试题目,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答中其中的八成!
“这些东西,以前你的师兄教过你吗?”泓宁问道。
流岚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泓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植物的名字和它们的药效的?这些东西我都没有教过你呀?”
“不知道……”流岚又摇了摇头回答道,“我看到它们就知道了。”
“奇哉怪哉!难道你真是个天才?!”泓宁心里既是欣喜,又是疑惑。最后认真想了一下,他似乎又大约明白这是为什么了。然而,他并没有多说,只是深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地对流岚说道:“从明天开始,你直接跟我开始学制药吧,不用再认草药了!”
业已深秋,索昪林里已经开始呈现出凋零之色,疾风吹过几分肃杀之气,清晨的露珠结成秋霜,让人不禁觉得森寒。
为了迎接四面八方来的客人,玓今一大早便把怀月山庄的结界给解除了,然后命木精灵开出了一条宽敞的大路,好方便客人进出。
风精灵帮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场地,水精灵帮她准备好了招呼客人的酒水,火精灵则负责准备餐点食物,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便在门口的狩猎小屋外面坐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第一个到来的人是鹿荫瓷烟,她驾着七节灵鹿,急匆匆地从森林深处走来,着一袭黑纱白底的裙裾,梳着简单的朝云髻,虽然仅簪着一双朴素的灵鹊白玉笄,但她倩影飞扬,端庄秀丽,人还未走近气质便已摄人心魂。
玓今一见到她,便迎了上来,叫了一声:“嫂嫂!”
瓷烟勒住灵鹿,从鹿背上轻轻跃下:“小玓,你怎么在这里呀?!”她的面庞上略微带着一层细汗,玓今给她递了一条丝巾,她浅笑着接了过来,轻轻地枕去自己额前的汗珠。
“哥哥还是不愿意来么?”玓今低声问道。
瓷烟的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惭愧地说道:“是我不好,没办法说服他过来。”
“这不能怪你,是哥哥他自己想不开。”玓今握住了瓷烟的手臂说道。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我好怕你哥哥他会怪我……”
“嫂嫂,你别这么想,这件事我是坚决地站在你这边的。哥哥在这件事上的确做得不对,不管再怎么伤心,也不能这么不理性,姐姐都已经走了两年了,怎么可以连一个牌位都不给她立?灵魂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这样她哪里会走得舒心?”玓今神色严肃地说道。
“可是……你哥哥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也要尊重他的意见。”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他的,但唯独给姐姐修坟墓这件事,我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耗下去了。就连他一直不肯给姐姐下葬,我都可以接受,但至少……至少应该让她有一个安身之所,好让我们悼念吊唁她呀!”玓今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了,“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他一个人不愿意接受姐姐走了这个事实……但是该做的事情我们还是得做的!”
“好啦好啦,你别难过……我们不管他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啊!”瓷烟安慰道,又取出了自己的丝巾来帮她擦眼泪,“今天来的人会比较多,你还得打起精神来接待客人呢,这样给人看了不好……”
“嗯……”玓今听了之后咬咬牙,把眼泪收了起来。姐姐不在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脆弱没用了,要变得更加坚强勇敢,不能让姐姐担心和失望!
第二个到来的是龙羽弈和龙羽铮。他们两个都穿着一身军装盔甲,衣冠整洁,英姿飒爽,翼龙和闪雷落地时风尘扑朔,惊起一群小雀。
弈脸上的神色比以前坚毅了许多,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了;铮的俊俏的白脸被晒黑了不少,整个人也比以前健硕了许多,两个人都变得更像成熟的男人了。
“小弈,小铮——你们到啦!”此刻换成瓷烟在狩猎小屋前迎客,见到他们,再激动也只是端庄一笑,“好久不见了!”
“瓷烟姐好——”弈只是朝她微微地点了一点头以示敬意。
“小人见过烟公主——”铮却是恭恭敬敬地执了一个大礼。
“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何必拘礼?”瓷烟略带责怪地对铮说道。
“还是要的。”铮颇有风度地回答道。
“弈哥哥——”玓今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两个来了,所以连忙从怀月山庄里赶了过来,见到弈她显然是非常欣喜的。
“小玓,你走慢点——”弈波澜不惊的眼神在见到玓今的刹那变得温柔起来,看见她跑过来,连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铮哥哥好——”临近他们时,玓今还不忘向铮问好。
“玓今妹妹又变得更加别致了——”铮略带微笑地说道,不过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大家都没有说笑的心情,所以玓今也是略略地低了一下头,没有再多应答。
“带我们去看她吧……”弈低声说道,牵起她的手慢慢朝前走去。
“好的——”玓今那脸上的欣喜又被沉重的心情压了下去,下意识地握紧了弈的手。
弈显然也是和她一样沉重忧伤的,所以以更大的力度回握住了玓今的手掌,两人十指紧扣,背着朝阳慢慢地爬上了山坡。
“那我也去了——”铮暂别瓷烟,也随着他们的脚步去了。
曦是一个人带着一大束山芍药到的,那山芍药开得姹紫嫣红的,映在他一袭黑色长袍前,显得格外娇妍。那一年,他一看见这满山坡的花,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释夜。虽然这花明媚动人,而释夜是清丽脱俗,但她给他带来的惊喜,就正如忽然在灿烂舒爽的清晨山坡上,偶然遇见这一片明媚娇美的花一样。
所以他当下便亲手采了一簇,着人给她送了过去。没想到两年多过去了,繁花依旧,佳人却已不再了。
比起弈和铮,他身影略显萧索,脸色略带憔悴,身上竟然还有一丝酒味,让瓷烟看了有点心疼。
“曦哥,你怎么喝酒了?”瓷烟微皱着眉头问道,他平时都是不碰酒的,更何况是喝成宿醉的状态。
“两年前的今天,我不仅失去了我最喜欢的女孩,还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此中种种遗憾,无酒不能浇愁呀!”曦洒然笑道。
“逍爷只是暂时失踪了,他肯定是遇到了麻烦,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瓷烟安慰道。
“我从未觉得如此绝望,第一件事是听到释夜走了的消息,第二件事是无论如何搜寻,都找不到老逍的踪迹……”曦颓然说道。
“他们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一直牵挂着,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瓷烟说道。
“你们把她安置在哪里啦?”
“在千丈崖下面的山坡上,小弈和小铮刚到没多久,现在在那边。”
“我等会儿再过去吧,我想一个人跟小夜待一会儿。”曦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