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暖儿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这恐怕是她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夜。
等她回神过来的时候,是贴身伺候的宫女进来向她回报国师已经离开了。她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像是做梦一
样。
师父心里一定也有我,对不对?她自己问着自己,却忍不住有些害羞,躲进了被子里。
这一夜整个皇宫看似平静,却即将有着不平静的事发生。
清晨时分,天色还阴沉着,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候,宫门刚开,几位大人相约一同入宫,形色匆匆。他们筹备了二十多
天,也算是有所收获。
今日就趁着早朝之前,他们几人在大太监的带领直入乾清宫,要面见病榻上的皇帝,来告御状。
一路上通行无阻,快到皇上寝宫门前了。
苏柏言轻声问了一句身边的郑大人,“我们这一路是否走得太顺利了一些,如今宫中不都是已经布满他的人,怎么这
路上都无人阻拦或是盘问吗?”
郑大人看了他一眼,悄然回道,“许是刘公公打点得好,你就别疑神疑鬼了,马上就能见到皇上了。”
等他们到了乾清宫内,刚入外殿就看到皇上站在殿中,背对着众人。带路的刘公公退了出去,这几人上前行礼,跪拜
之后,由官阶最高的郑大人开口,“皇上,臣等冒死觐见,向皇上禀奏晋王御逸尘以权谋私,勾结地方官员,私开铁矿,
滥收赋税,搞得民怨四起,还祸害忠良,嫁祸给护国大将军唐成言,害他一家枉死。这是臣等收集来的罪证,还请皇上过
目。”
他一口气说完之后,那身着明黄龙袍之人,才缓缓转身,“郑大人,说的可都当真?”
殿中还跪着的那几人看清眼前之人,心中一惊。苏柏言年纪最轻,也最是热血忠肠,当场就竖起眉毛,站起身来,指
着身穿龙袍的晋王御逸尘,骂道,“晋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穿龙袍,还……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他话音刚落,暗处就窜出来十几个带刀侍卫,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这几人都是文官,唯有苏柏言会些武功,但灵力段数并不高,根本无把握在重重包围之下,保全众人。
御逸尘望着他们,轻轻一笑,上前几步,一脚把郑大人手里捧的几本所谓证据踢飞,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他就是要
让他们这些保皇党看清楚,如今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想背着他搞小动作,真是螳臂当车。
“你们几个胆子也不小,不过能查到本王这么多东西,单凭你们,肯定是做不到。带下去给本王好好审审,看看还有
谁在帮着他们在暗地里对付本王。”御逸尘阴恻恻地笑着,只动了动手指,便吩咐手下要把他们几人扣住。
当初唐家出事,苏柏言同胞亲姐姐唐家大夫人也不幸遇难,那时,苏家明面上没有动作,却在暗地里查着线索。加
之,唐成言在朝臣中人缘不错,他们便以此为契机,将不少官员在暗地里联合起来,商议着如何对付晋王。
苏柏言眼见事败,掏出官服袖子中藏的短剑,朝御逸尘刺来。
御逸尘平日里不轻易在人前露身手,此时危急时刻,连侍卫都没料到看似文质彬彬的苏柏言居然会藏了剑在身上。御
逸尘迅捷一闪,避开那一刺,回手就是一掌,将他生生击出去数丈远,撞到龙柱之上,才摔了下来。
只是这一掌,就让苏柏言口吐鲜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御逸尘嫌弃地拿出帕子来,将手掌擦了又擦,“算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就地解决,随便寻个由头,首级示众。”
剩下的那几位大人连求饶都来不及,就已经被周围的侍卫手起刀落,全部斩杀。
眼看着东边天空开始泛白,就快日出了。
皇甫剑前来跟御逸尘汇报,最新军机,御无涯的军队已经在离皇都不到四百里的地方,不出两三日就能回城了。
“老四终于回来了,穹东三州的暴动,竟然被他压了下去,也算他有点本事。”御逸尘微微一笑,倒是几分赞许似的
评论着御无涯,接着他又想起了另外的正事,“对了,兰妃那边招了没有?”
“那女人嘴硬得很,属下会再想些办法。”皇甫剑低着头,答道。
“不用了,你就把这军报给她看一看,问问她是要儿子还是要镇国玉玺?”御逸尘对于威胁人,办法总是多得是。
***
天刚刚亮,清脩刚从宝华法殿外进来,便看到师尊坐在殿上,微微一愣,没想明白师尊昨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
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才赶紧上前汇报说是晋王昨晚派人送来一个大木箱子,说是一些贵重东西,要亲自交到国师手上,他只好回答说师
尊在闭关,那些人留下箱子便走了。
尹子虚眉心一动,“箱子如今何在?”
“徒儿猜想可能是名贵药材,便让人收在丹室。”清脩老实回答着。
尹子虚微微颔首,“行了,你先出去吧,今日不必在为师跟前伺候,一会儿为师确实还要闭关,若有客至,替为师谢
绝。”
清脩应了,便退了出去。
尹子虚怀着几分兴奋的心情,绕到了后面丹室之中,清脩所说的木箱果然在此,只不过这木箱构造外观华丽,却闭合
地十分密实。他心中一沉,晋王竟敢耍我?答应送堕仙过来,结果送这么一口箱子来,是什么意思?
他耐着性子,开了箱上的锁头,把箱盖推开。
刚光线照到箱子里面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身血迹的银月,而且还一点气息都没
有。
他脚一软,跪在箱子边上,情不自禁唤出口,“月儿!”
但是下一瞬,他却清醒过来,她不可能是银月。当他伏在箱子边上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香味像是有一种迷
幻的成分,可以让人看到一些幻像。
所谓堕仙,尹子虚研究了这么多年,根据他前世的现代知识再加这一世的经验学识,简单来理解,其实应该是亚人
种,比现在人类拥有更多能力的一种人罢了。他们的血可以炼丹,可以提供强大的能力让服用者提高灵力,恢复伤病。
对于人类来说,堕仙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补品。
但是尹子虚好奇,究竟以什么方式,才能达到最高的利用率,一点都不浪费呢。
她真的已经死了吗?他伸手过去,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之上,冰冷而光滑。晋王竟然把一具已经僵死的堕仙尸体送了过
来,尹子虚心里暗道,难怪他会如此痛快,之前总是藏着掖着,生怕被自己找到了。
就算是幻觉,他也不忍心让一具看上去“银月”的尸体躺在木箱子里。
尹子虚抱着这具女尸到了自己的房内,他找出一件本来是给真正的银月——唐浮所准备的衣裙。回头看了一眼那冰
冷泛着青色的尸身,心里有些不忍。虽然理智上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不过是堕仙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用幻觉麻痹接触到
自己身体的人,让对方看到最想看到的人,但是如同中了魔一般,他甘之如饴。
片刻之后,他打来一盆热水,将她身上早已残破褴褛的衣服扯了下来,用帕子将她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一寸一寸,
都让她干干净净的。
不知不觉,他回想起前世最后的画面,亚马逊丛林之中,银月为了让他活下来,纵身一跃,跳进了万丈深渊之中。也
许她美好的身体就在那个下坠的过程中不断被突出的石壁割穿,被长出来的树枝划伤,比现在眼见到的幻觉,更为不堪。
因为揪心的回忆,让他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一滴眼泪落到了女尸身上。他随即立刻察觉到自己的
失态,怕是有许多年都不曾落泪过了,居然还会因为一段回忆,再次为她而神伤。月儿,你到底在哪儿?是故意要躲开我
吗?他在心里喃喃问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手上动作没有停,很快将那女子身上擦拭干净,又替她换了新的衣裙。
做完这一切,他又仔仔细细替她梳了头发。
当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时,忍不住停留,真的跟前世的银月是一模一样,即使他闭上眼睛,伸手去抚摸,那轮廓也
是不会改变。
多少次梦回,他是蓝枫,她是银月。他们相依相偎,亲密无间。他不信她心里没有自己。
他俯下身子。忽然他却发现,她似乎动了动。
尹子虚松口,坐直了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还是毫无动静,也并无呼吸,身体依旧是冰冷的,唯有身上那股
淡淡的幽香,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刚才她真的动了吗?还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许是被御暖儿下过药之后,还有些不清醒,眼见“她”这么像银月,又害他有些蠢蠢欲动。
尹子虚在心里挣扎了片刻,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再次探索时,忽然惊喜发现,“她”似乎变得柔软了一些,也似
乎有了些温度,不再是冷冰冰的。
这或许跟他用热水擦拭有关,并不能说明也许“她”还有生机,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阻止他继续下去的理由。
他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一个久久都不能实现的心愿。
在他的怀里,她变得更暖了,不仅如此,他渐渐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热量一样被她吸走了,但他已经如中毒一样。
先前他被吸取的一点点灵力,不仅全都回来了,而且前日里被炎千释所伤,耗损掉的灵力也都补了回来,变得更加充
盈。他的身体也从未如此灵活,有一种力量充沛的感觉。瞬间他的理智又回来了,这女子果然是堕仙,以前自己只是用她
的血来炼丹,实在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