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左照照、右照照,对苑尘尘的化妆技术真心叹服。
苑尘尘放下最后一盒胭脂,接过下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冷笑着说,“敢情今天急三火四叫我过来,是为的让我来给你当丫鬟伺候人的。”
沈媛只眯着眼一直笑嘻嘻,做小伏低,“赶巧,赶巧。”
苑尘尘推了一把沈媛,“按照岁数,我应和你娘亲是一个辈分的,别没大没小。”
沈媛连连称是,心里还是一直陶醉有苑尘尘这个妆画得太棒了。
沈媛跟苑尘尘说,“妹妹我要出门吵架,能不能帮我化个装。”
苑尘尘绝对是那种出门到个垃圾都要花半个小时描眉的主儿,于是认为很理所当然,就问她想要化个什么风格的。
沈媛一听这话就知道问对了行家,就说,“就知道姐姐化妆一定很厉害,我想要一个一看我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没人敢得罪的那种……”
这个要求……说得苑尘尘哭笑不得。
“平日你是多受欺负啊!”
这个妆倒是好化。
沈媛长得太好看,属于明艳不可方物型,略加修饰,就很…盛气凌人。
沈媛特别满意道,“以后我演戏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御用化妆师了。”
苑尘尘:“话说你这是要找谁去吵架?”
远在城外三清观内清修的徐罗红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登门吵架要趁早,这是沈媛上一世的好友曲贝贝传授的经验。
沈媛并不擅长吵架,相反性子其实还是很怂的。有时候总是得过且过,总觉得大好时光不要浪费在计较上。
于是导致即便是去菜市场买菜,明明别人去买土豆都是两块二,轮到她去问价,就一定是两块八。
偶尔心血来潮去买只母鸡,帮忙切好上称一称,48一斤。可是明明她刚刚听见三十秒前,前一个人问价,还是36.
没办法,沈媛有时候觉得,这就是命。
冤大头的命。
冤大头沈媛今天决定一雪前耻,去找自己的仇人理论理论。
她和徐罗红之间,说起来是怎么都不怕理论的。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自己,自己就算是追上门去,挠花她的脸,沈媛也觉得自己是不理亏的。
说去就去,于是拎着刚刚院子里寻得的短刀,腰上依然携了日常的软剑,绫罗绸缎,珠翠环绕的就去了。
沈媛虽然上辈子没吵过架,但是也算是有纸上谈兵的经历。
她记得曲贝贝还说,吵架这种事,和两军对战是一个道理,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沈媛想起不禁深以为然。
此时只待一鼓作气。
谁知走了没多久,苑尘尘从后面跑了上了。
沈媛不是小脚走的快,苑尘尘好容易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出话。
“真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姑娘啊,帕子,记得带这种真丝的摸在手里滑滑的帕子!”
沈媛愣愣,“要这种帕子做什么。”
苑尘尘:“自然是哭的时候擦眼泪用,这个帕子比一般规格的要长一些,抹起眼泪旁人看着才更楚楚动人。”
沈媛:“没事,吵架一定我是不哭的,就算是打架,我也从来都是不哭的。要哭也是对方哭!”
苑尘尘:“我跟你说,要比谁更楚楚动人,比弱不禁风,比谁更有苦说不出,比谁眼泪流的快。到时候只要你一看到司徒烨出现,就把手里的刀啊剑啊的啪啦往地上一扔,记得扔得动静要大,这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沈媛:“我……”
苑尘尘:“就是要让他注意到你如此刚硬之人,都被逼得泪水连连,显见是受了大委屈的。知道吗?这就和你让我给你化一个盛气凌人的装,到时候再一哭花,形成强烈的反差是一个道理……”
沈媛:“……”
沈媛觉得自己的一鼓作气已经要泡汤了。
不过真心说,苑尘尘这个剧本也不错。下次如果有需要,或许可以让她来出演。
因为这样一耽搁,沈媛去城外三清山上的三清观的脚程就慢了些。
不过没关系,小翠已经按照嘱咐,在沈媛走的一炷香时间之后,才会故作惊恐的跑到前面的府衙,当着众人的面,尖声尖气的大喊道,“哎呀,我的司徒大人,不好了!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我寻了一会儿,才晓得她竟然往三清观去了。”
这样除了司徒烨,众人也比如会跟随着一起来。
同时一定还会有人适时的问一句,“这可如何是好?去了多久了?”
小翠细声细气的答道,“估摸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切果然按照既定。
此时沈媛依旧快马到了三清山脚下。
沈媛原先不知道为何这山要叫三清山,如今走进一看,似乎是知道了。无草、无树,无鸟兽。真的可谓三清。
叫三无也无不可。三清跟显得有文化一些。
在这样一座三无的秃山上清修,要么就会真的心静的很,要么非得憋得心猿意马不可。
山上也只有这一处道观。
沈媛鼓了鼓自己的士气,一脚踹开道观的门。
里面的小道姑吓了一跳,沈媛竟然没有想到还有别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那句计划冲口而出的“姓徐的,你给老娘出来!”就生生的憋在嗓子眼里没有喊出来。
差点呛到自己。
沈媛心想,自己这样应该算是三而竭了,心里发虚。她努力修的一向是杀人不见血,面不改色心不跳,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凡可以原谅的,就不会当面对峙计较,但凡不能原谅的,一剑封喉。
像这等要单论嘴皮子的功夫,还要只吵架不动手,一直吵到等着众人都上山来的……这工种就不适合她。
沈媛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毒辣辣的太阳,深深叹气。
弯腰搀起还吓得跪坐在地上的小道姑,柔声道,“是不是有位徐姑娘在这里,可引我去见她。”
小道姑连连点头。看她和善,也就不似刚刚那样害怕,一边带路,还一边提点她,“想来你是徐姑娘的朋友,她前几日才刚刚被家人送到这里来,所以脾气很不好,你来了也好,宽慰她一二。”
小道姑提到这位徐姑娘脾气不好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媛应着,就见小道姑指了指一个院落,显然她并不想跟进去。
沈媛从怀中掏出散碎银子打赏,小道姑乐得眉开眼笑的去了。
推开门,徐罗红正坐在院中晒太阳,看着很似清闲,只是难掩消瘦憔悴神态。看到沈媛,徐罗红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
真真还是老样子。
也是巧,沈媛不经意就瞧见门后面放着一捅未倒的泔水,轮起来就冲着徐罗红身上倒了过去。
“啊!啊!啊!啊!”
徐罗红连声惊叫。她显然没想到这位上来就……就泼上脏水了。
沈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知怎的,看了她这副样子,突然就……就能入戏了。
照着她原来的性子,比如是沉声数一数她和她之间的是非。
比如当时在司徒别院,阿碧是自己的丫头,她要过去不说,还要虐待。比如她给自己下药,毁容,关入密道差点入野兽腹中。比如在巫溪,她从背后捅黑刀。
再比如先是装神弄鬼卖假药,而后买通嬷嬷,造假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此时沈媛没说,手却忙着把院子里能抓到的东西都砸向徐罗红。
道观的院子也就那么大点儿,徐罗红躲无可躲,一边尖叫一边抱头鼠窜。
沈媛摸到什么就砸过去什么,晒干的豆干,一旁的扫把,箩筐,藤椅,石凳……
石凳未出手,突然被一个大力拦住了。
然后就听司徒烨低低的嗓音,“阿媛,你闹够了没有?”
沈媛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她突然觉得苑尘尘的剧本真他娘的人性化呀。嗓子堵得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然后就又听司徒烨道,“再怎么说,她为了你的病……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众人应该都听到了,此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沈媛刚想说,去他娘的救命恩人。
话未出口,就看徐罗红快速的捋了把头发,然后一下子扑到司徒烨脚边,抽抽搭搭哽咽道,“大人,不要再说了,让小姐出出气,就好了。”
一边抽嗒,一边还抽出条帕子拭泪。
沈媛看着,跟临走是苑尘尘塞给她的那条颇为相似。
哎,这事闹的。
按照剧本,此时她应该一挑长剑,向那对狗男女劈去。司徒烨一个转身,一手就会护住怀中佳人,同时另一手扇柄扬起,挡下沈媛这一剑。
这个姿势司徒烨做起来一定很帅。
然后沈媛再刺过去,却不是对着司徒烨,而是对着徐罗红。司徒烨心中一急,动了真格,折扇瞬间化作利剑,刺向沈媛喉咙,至此一招将沈媛制住。
沈媛负气而走。
然而此时沈媛突然没了兴致。她想起苑尘尘的叮嘱,恶作剧一样啪的把短刀扔到地上,老大声。
自然不会哭,只是一声不吭的走了。
反正最后都是负气的走,交不交手其实并不影响结局不是。现在已经够气的了,足够了。
沈媛果真气鼓鼓的就骑着马下山走了。
司徒烨很是一愣,本能的一脚想上前去追,然而还是忍住了。
余光中瞥到果然靳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