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和靳山要启程去涿州。
还是没走成。
司徒烨:“我知道如果我说涿州现在太乱,是没有办法拦住你的。”
沈媛点点头,她现在不想跟他说话,以免得一张口自己就控制不住阴阳怪气的。
听说徐罗红还在府衙劳里关着,也并未有何处置。
府衙徐知府大约是想卖司徒烨一个面子,毕竟他那个府衙如今也官不官、匪不匪的,总要寻求别人庇护才行。
算了,沈媛又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迁怒徐知府,实在有些偏颇。
于是再次把这笔账算到司徒烨头上,狠狠的瞪了他好几眼。
他也没急,好脾气的接着道,“只是恐怕湛江那边要乱了。”
想了想,又道,“不是恐怕,是肯定乱了!你现在不能走!”
靳山不由得佩服的看了司徒烨一眼。
听完司徒烨一番话,沈媛果然不走了。
司徒烨如果真的要花心思想拿捏个人还是不难的,就比如沈媛,你跟她说涿州那地方不能去,现在那边太乱你去了可能会有危险,她一定是要把这些话当做耳旁风的。
但是如果你跟她说,湛江要乱了,湛江要是乱了的话,巫溪离湛江这样近,也一定会跟着遭殃,所以你现在不能走,巫溪的老百姓需要你,那她就一定会留下来。
然而靳山看破却没有说破。
小翠在院子里烧了新茶,三人围着小石桌坐了。靳山拿起茶杯掩着笑。
然而真听了司徒烨讲的湛江发生什么,他笑不出了。
原来竟然不是胡诌一些新闻来托住沈媛。
话说湛江的疫情也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当初控制的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手段有些太过不人道。
但这个年月,不人道的事情多了,老百姓们也只能逆来顺受。天灾人祸,怨谁呢?
当官的虽然把这些人都杀了,可是谁怨你们得上这种传染人的病吗?
又是大战在即,万一大范围的传染上士兵怎么办?
所以所有人对楚屏东和魏南做的那些残暴的事情,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知后来巫溪把这个病治好了,沈媛又并没有瞒着百里奚的这个方子,而是广而告之,把预防和治疗两个方子,都通过告示写得清清楚楚。治疗又分对重症患者和轻症的,如何用药,如何熬制,如何服用,都详细告之。
她的本意自然是救人,巫溪城的百姓是人命,那湛江的,岭南的,不管是民是兵,终究是一条条人命。
然而却不想在湛江引起了一环又一环的事件,这些事件一桩桩,就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最后竟直接指向皇家内院。
所以后世很多年,说沈媛和楚皇贵妃没有仇,就连市井小孩都不信。
可是讲真,当初沈媛并未想到,兜兜转转,她发布出去的百里奚的一个药方子,会要了楚菱昔的命。
哦,不对,差点儿。
并不是什么秘方,最开始其实只是百姓之中流传。一传十,十传百,纵然巫溪离着湛江千里之遥,然而既然当初湛江的病患都能跑到巫溪来,那巫溪的一张好用的方子传到湛江去也就不足为奇。
可见人民的力量从来都是巨大的。
而这个时候在湛江,还在例行着一天抬出去十几个,死了的,或是半死不活的。
事情就出在这档口,缘由是因为楚屏东的座下一位副将,名唤赵天,乃是楚屏东军中第一位得力干将。
这赵天又有位弟弟赵江也在军中。
兄弟二人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赵天对这个幼弟感情如兄如父。
赵江有个毛病,就是对菜肴中某一位作料过敏,一旦沾染上,就会有打喷嚏发低烧的症状。
这本是根本不会让人注意到的小事,况且军中饮食一向精简,也不会有他过门的那种作料在。
就算突然真的有,也不至于丧命,三两天的打喷嚏不适也就过去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提及。
不过,此事却让一位故人惦记起来。
那就是对面驻扎几百里之外的岭南军将领关渡。
不得不说,楚屏东命几个病患伪装成奸细,在悄悄潜入岭南军中这一番操作实在是太缺德了些。
幸好岭南军发现的早,但是军中依然有人染病倒下。
因着楚屏东和赵天兄弟都是曾经关渡的部下,所以关渡这个人……怎么说呢,有时候还是很细心的。
收买一个军中的厨子,偷偷下药说药倒三军可能难一些,毕竟所有进入军营的吃食都是经过严厉检查的。
但是收买一个民间厨娘,做的一份美味汤羹,时时在军营走动慰问,并不难。
那汤羹本就是补品,大冬天的很受人欢迎。
因为并不会害人,所以做起来也问心无愧。
却不想那汤羹中却正是有一味赵江误食了会过敏的作料。
果然,没几天,赵江就出现了打喷嚏的症状,还发低烧。
这在平时自然是小事,可是却是赶上瘟疫盛行的时候。
然而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主要是赵江自己也没当回事。他并没身居要职,哥哥赵天在军中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却是被哥哥照顾的太好了,所以心中半点丘壑也无,就连打仗也不过也从未冲锋陷阵过,反倒是长长被长兄背后提点要学会保命要紧。
就这样一个宝贝弟弟,却在食物过敏的第二日,被魏南当做疑似病患扔到了病患区中。
等到赵天知晓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
赵天于是急急的来找魏南,魏南却道,病患区众人皆知,只能进不能出,万没有人出去的道理。况且他发烧打喷嚏,明明就是患病的症状。
赵天前一日才见过自家兄弟,却是身体坚朗的很。仔细一想,定然是自家兄弟的过敏症状犯了。
见魏南不是好说话的,就又急急的去找楚屏东。
楚屏东原是想给赵天的面子的,于是就回头来跟魏南说,意思是要不就把人给放出来,误会一场。
却听魏南道,“是不是误诊,无人能知。他发烧、打喷嚏,为何就一定是过敏而不是患病?”
楚屏东就道,那大致意思就是赵天是他得力下属,这个人虽然护幼弟护的紧,但并不是个会胡诌护短之人,一定是真的有这过敏之症。
却不想魏南压低声音道,“将军要明白,就算这人是过敏之症关押进去的,可是这已经在里面半日,保不齐好人也已经沾染上恶疾,将军若是这时候把人要出来,万一传染到三军……”
后面的不消魏南说,楚屏东也想明白了轻重。
结果就是楚屏东不但没有为赵江说话,反而拍了拍赵天的肩膀,告诉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楚屏东这话说的赵天甚是窝火。
却不想赵江果然在几日之后身染瘟疫,最后奄奄一息被抬到炼人炉。
也不知是不是关渡这边替赵天使了银子打点了关系,竟然有人献殷勤叫赵天去见赵江最后一面。于是,赵天就有幸眼睁睁的看着,还在咳嗽不止,喘息不停的弟弟,活生生被扔进炼人炉……
就此其实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差合适的突然,就可发芽。
而沈媛的一剂药方子,让高压下的民心再次蠢蠢欲动。
“楚屏东独揽大权,图谋不轨……”
“楚屏东残害三军壮士……”
“楚屏东残杀百姓,天怒人怨!”
重重流言不胫而走。
几日后,副将赵江终于不忍于乡亲百姓再受楚屏东鱼肉,出其不意,挥刀将楚屏东斩首于三军列前!
同日,杀御医庄仁,与楚屏东首级一同祭天,以告慰被残害的亡灵!
却不想魏南跑了!
魏南此一去,更不知朝廷适合态度。赵天索性带领三军投了关渡!
听闻,投降当日关渡帅几十万大军夹道相迎。
照理说赵天本来就是岭南的将士,因着一直跟着楚屏东,所以楚屏东调任的时候也带着他。
而后来岭南军反,这才有了楚屏东赵天与关渡对战的局面。
“末将迫不得已愧对将军!如今终于找到机会,重新回到明主身边,甚是激动!”赵天叩拜关渡所言。
这一番话在沈媛看来说的也算是漂亮,因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赵天是墙头草,先是背叛了关渡,跟着楚屏东,后来又杀了楚屏东,来跟关渡。
沈媛就像,若她是关渡,定然要犹豫一番,这样副将,保不齐哪天就把自己的上司杀了。这种人放在身边岂不是危危险险的。
却听闻关渡竟然热泪盈眶,一句“兄弟,你受苦了!”不知让在场多少将士湿了眼眶。
沈媛不禁对关渡的修为佩服的很。
不日,岭南军帅军继续长驱直入,却并未如传言般再提前帝姬,而是高举名号为清君侧!
大周朝这位皇帝无奈,只得听取权文田的建议,行一时权宜之计,迁都。
司徒烨把这些讲完之后,三人都唏嘘了良久。
想不到对峙半年多之久的湛江战事,竟是这么个收场。
楚屏东不战而败,大周朝二十万将士倒戈。
“所以,你说,咱们这位皇帝,会把京都迁到何处?”沈媛放下茶,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