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学院第二次出私试成绩的日子。
戊班的学生们都很紧张,叶梨更甚。
除了叶渺和薛子瑶。
薛子瑶肩膀受了伤没参加骑射,妥妥的倒数。
至于叶渺,成绩什么的,与她有何干系
台上夫子拿着成绩排名清单,“这次从最后一名开始,第九十九名,戊班薛子瑶。”
夫子顿了顿,“薛子瑶没参加骑射,所以排名倒数第一,不过阵法八分,超过了一半以上的学生,很不错。”
后面这句,算是变相表扬了,毕竟薛子瑶在阵法方面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天赋。
薛子瑶喜滋滋的,“谢谢夫子。”
“第五十名,戊班叶渺第四十八名,甲班叶海”
“第十五名,戊班沈狼第八名,戊班叶梨”
叶梨脑子嗡的一下,按她的预算,第八名不算差。
但问题是,叶铭的名字还没出来。
“第五名,甲班叶铭”
叶梨手心一紧,叶铭第五名,她第八名。
“第一名,戊班孔无瑕”
“恭喜你孔无瑕。”孔无瑕前后的学生们纷纷向她祝贺。
孔无瑕笑得格外矜持,“谢谢大家。”
夫子在上面很满意,“这次阵法出了两个满分,一个是咱们班的孔无瑕,另一个是甲班的乔方子。”
乔方子因为阵法拿了高分,排名三十。
孔无瑕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些,跟乔方子那种人相提并论,她觉得掉价。
她是阵法世家出身,现在夫子所教于她而言轻松简单,她能保证次次拿最少九分以上。
而乔方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哪配和她的名字牵扯到一起
“想不到乔方子阵法这么厉害。”薛子瑶忍不住赞道。
叶渺附和地点点头,没有搭这话,“薛子瑶你东西收好了没今天早点走,看这样子晚上要变天。”
薛子瑶立马道“我马上回去收拾”
回去的路上,叶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咬着唇坐得端正,神情不安。
叶渺和薛子瑶心不在蔫地说着闲话,时不时拿眼瞟叶梨一下。
她没想到,叶梨最后居然狠得下心,不用她给她的阵法。
这等魄力,倒是让叶渺有两分刮目相看。
不过让叶渺不解的,是叶梨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帮助
薛子瑶叽叽喳喳说了一会后,见以前总会时不时搭腔的叶梨,今儿一句话都没说,忍不住用眼神问叶渺她怎么啦
叶渺小声道“或许考了第八,心里难受吧。”
薛子瑶觉得她要是能考第八,估计得高兴得飞起。
不过她倒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别人,毕竟叶梨之前一直是第一,这次一下子降到第八,难免有落差。
但她也没打算安慰叶梨,自上次之后,她就不喜欢叶梨。
薛子瑶很快不再理会她,拉着叶渺问她这两天会做什么,有空可以去薛府玩。
“我明天有事。”叶渺道。
薛子瑶只好作罢。
方婉柔和叶云琅一如既往的,在临安侯府外面,等着叶渺三人归来。
“阿爹阿娘,大哥好厉害,这次考了第五”叶海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地报告好消息。
方婉柔微笑道“真不错。”却没有问叶海和叶渺考得如何。
叶海垂下头,“可是儿子考的不好。”
方婉柔摸摸他的头,“没关系,来日方长。”
叶海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心,很快就高兴起来,“阿娘,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边叶云琅和叶铭叶渺说了几句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进了府。
叶梨站在外面,第一次没有羡慕叶渺。
要是范知秋在,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她深吸口气,抬脚朝里面走去。
该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富贵院里,范知秋正搂着叶菁吃瓜果。
“乖女儿,好吃吗”
“好甜,阿娘。”
“好吃也不能贪吃,会吃坏肚子的。”范知秋的声音格外温柔。
“知道了阿娘。”叶菁乖巧道。
门外的叶梨眸底闪过一丝羡慕,咬咬唇,轻声唤道“阿娘,女儿回来了。”
“嗯,进来吧。”温柔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淡。
见到叶梨进来,头也不抬地问“这次考得如何”
叶梨肩膀一缩,手指头紧紧绞在一起,“对不起,阿娘,女儿这次考得不好。”
“不好”冷淡的声音转为尖利。
“女儿这次只考了第八”叶梨低声道。
“大房几个呢”
叶梨颤抖着道“二哥哥考了第五啊”
“没用的东西”范知秋随手一个茶盏扔过去,正中叶梨肩膀。
叶梨顾不上呼痛,跪在地上,“阿娘,对不起,女儿下次一定考个第一回来呜呜”
“输给了大房,你还有脸哭”范知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她,声音尖厉,“现在咱们三房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那个老不死的已经指望不上了,要是你能赢过大房,咱们还有点机会,现在你居然连个叶铭都比不过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阿娘,女儿下次一定会赢过二哥哥”
“下次,下次,这次都赢不了,下次能赢吗”
看好戏的叶菁嘴里啃着甜瓜,含糊不清道“五姐姐一定是在学院里偷懒了阿娘,女儿一直乖乖的,没有偷懒哦”
“阿娘知道。”范知秋温柔地应了一下叶菁后,回过头对着叶梨尖声道“你说,是不是偷懒了是不是偷懒了”
一边说,一边瞅着丫鬟打扫没拿走的鸡毛掸子,拿过来直接往叶梨身上抽。
那可比用手捏手拧更疼。
叶梨哭着求饶,“阿娘,女儿没偷懒阿娘,求您别打了”
她的求饶并没有换来范知秋的怜惜,反而让她下手更重。
范知秋这两天心情有些不好。
卢州只有叶云泽一人在,他身边的小厮这几天来信,说叶云泽天天都有不同的聚会。
男人聚会,除了青楼还能去哪
虽然一时半会的,叶云泽还没有对不起她,可时间一长,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但范知秋不可能扔下侯府中馈过去,守着一个她已经没了感情的男人。
所以范知秋现在最渴望的,是爵位能快点落到三房头上,到时她便可以过去看着叶云泽。
余氏被禁足,承爵的希望又渺茫了一些,范知秋将所有希望放在叶梨身上。
如果叶梨继续保持优秀的成绩,搭上二皇子这条线,那爵位就十拿九稳了。
可现在,叶梨居然退到第八名,还输给了叶铭
范知秋满肚子的怒火与不甘,通通发泄到叶梨身上。
叶梨开始还哭着求饶,后来已经痛到麻木了,倒在地上,任范知秋一下一下地抽打。
叶菁摇晃着双腿,歪着头看着这一切,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不一会伸出白嫩的手指头指着叶梨,“阿娘,五姐姐都不哭了,肯定是不服气。”
坐在地上的叶梨,闻言缓缓抬头,静静幽幽的看向叶菁。
那眸子说不出什么情绪,叶菁被吓哭了,“阿娘,五姐姐吓女儿,女儿怕,哇哇”
宝贝女儿哭了,范知秋拎起一旁的凳子就要砸过去,叶梨突然爆发。
她猛地从地上蹿起抓住范知秋的手腕,双目赤红。
“六妹妹是阿娘的女儿,女儿就不是阿娘的女儿吗既然阿娘这么不喜欢女儿,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女儿生下来了为什么不掐死女儿”
那力气大得范知秋竟是挣脱不得。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范知秋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像看仇人一样,说着最恶毒的话,“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就该一早掐死你省得浪费我十几年的心血”
叶梨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可得到的答案直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踉跄着不断后退,用一种范知秋从未看过的陌生眼神看着她,看得范知秋手中的凳子,怎么也砸不下去。
叶梨一直退到门边,流着泪转身,跑了。
跑出富贵院的叶梨,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直跑出了临安侯府。
此时天色已渐黑,秋风起,夹着点点秋雨,天气似乎一下子冷了很多。
街上行人渐少,叶梨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天色全黑,灯光微弱,直到精疲力竭,才缩到一个墙角,将脸埋到双膝间,低低的放肆的哭起来。
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伞,叶梨不由自主抬头,一个年轻的女子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你是临安侯府的叶五小姐吧,我们家主子有请。”
她的声音很清脆,在这雨夜里伴着雨滴敲打青石板的声音格外动听,叶梨不由自主的将手递给她,任她将自己拉起来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青蓬马车,车头挂着一盏莲花灯笼。
借着灯笼里的光,能看清那马车虽然朴素到不打眼,在细密秋雨笼罩中,却另有一种肃重的威严。
“叶五小姐,请。”女子清脆的声音里,亦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叶梨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
一进去,一股暖意袭来,瞬间就驱散了叶梨身上的寒意,生出几分依恋的贪婪。
里面坐着一名女子,衣着朴素,却如这马车一样,给人一种威严华贵的感觉。
模样不出挑,三十左右的样子,有种天然的,高高在上的养尊处优,“叶五小姐,坐吧。”
声音圆润,亲切而威严。
叶梨一时有些懵,她不认识眼前的女人,“请问您是”
“我是淳华公主,我见过你父亲,他人不错。”
淳华公主南宫莲微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举手投足间,贵气浑然天成,“喝吧。”
马车里热气缭绕,香气四溢,对面女子眉目慈祥,眸光温柔。
“我跟你投缘,以后,多些来我府上玩。”
淳华公主南宫莲,年三十,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二皇妹。
十八成婚,二十三驸马病逝,守寡至今,无儿无女。
这几年来四处游历,行踪飘忽,没想到出现在青州城,更没想到会被她叶梨遇上。
她还说跟她投缘,让她多去找她陪她。
叶梨突然觉得好像在做梦。
早上叶渺告别方婉柔后出门去了胡信的破宅子。
破宅子依然是破宅子,不过却多了好多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不是乞丐,而是胡儿巷里的孩子们。
有空便过来识识字,练练武。
之前负责的是邱崖,后来邱崖被叶渺调走,来了一位罗师傅。
罗师傅不认识叶渺,见到她有些诧异,不过没问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孩子们见到叶渺过来,都兴奋地围过来,小脸红红,双眼亮晶晶的。
“寻欢姐”
有外人在,他们不能喊阿娘,要喊寻欢姐,这是胡信教他们的。
他们别的没记住,这点却记得牢牢的。
“乖”叶渺笑眯眯地摸摸这个的头,捏捏那个的脸,将桃花准备的糕点和糖交给一个大点的孩子,让他带着孩子们去分。
“丫头”后面冷不丁响起梅游医的声音。
叶渺惊讶回头,只见站在梅游医身后的胡信冲叶渺挤挤眼,叶渺便没问他怎么一早在这里,“梅爷爷好。”
梅游医的脸不知为何有些臭,“丫头你来得正好,跟我出去摆摊。”
叶渺哦了一声,乖乖帮他拎着药箱跟在后面出去了。
昨晚一场秋雨,今天气温降了很多,不过天气倒是睛朗。
叶渺跟着梅游医到一处人流较多处,梅游医道“就在这。”
四周围空荡荡的,“怎么摆”叶渺问。
“去借一张桌子,三张凳子过来。”
“我”叶渺指着自己鼻子问。
“难不成我”
梅爷爷今天脾气有点冲啊,叶渺摸摸鼻子,“稍等一会。”
她朝一处卖早膳的档口走去,也不说借,直接花银子租了,并让老板将桌子凳子搬过去。
一切摆好后,梅游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今日免费问诊。
纸一贴出,立马就有不少人围过来了。
免费的嘛,不看白不看。
“丫头,你把脉。”
“我确定”叶渺瞪大眼。
“怕了”梅游医斜看她一眼。
叶渺耸肩,“不怕,出了错,砸的又不是我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