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整个人变化太大,沈婠一时之间没能认出她来。
直到,阿狸回头。
两人四目相对,而后,微笑致意。
“逛街?”
“嗯。一起吗?”
“好。”
漂亮的女人向来不缺追逐的目光,更何况,还是两个。
沈婠衬衣搭配小脚裤,一双裸色平底鞋,露在外面的脚踝小巧精致,脚背白到惹眼。
阿狸墨色连衣裙,腰间垂坠银链,将一把小蛮腰掐得愈发纤细,连小腿紧绷的弧度都叫人赏心悦。
同是高挑的身材,气质卓然,又年纪相仿,青春正艾。
根本不用做什么,单单走在一起,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两人去到商圈中心,进了一栋百货商城。
“哪个比较好?”沈婠拿着两条围巾问阿狸,左边浅灰,右边浅咖。
“给六爷买?”
“嗯。”
“左边。”
沈婠笑意扩大,“我也觉得灰色比较适合他。”然后招呼店员包起来。
阿狸顺势接过她手上另一条,这个颜色……倒是很配宋景。
但他多半不会稀罕。
女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准备把围巾放回原处,却被沈婠抬手制止:“不给二爷买?”
“……他有。”
“不一样,这是你买的。”
阿狸苦笑:“我怕送不出去。”
“试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沈婠淡笑,眼里仿佛有光。
阿狸一瞬怔忡:“真的要……试吗?”
“看你自己。”皮球又踢回去了。
阿狸沉吟半晌,倏然抬眼,唇畔漾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朝服务员道:“麻烦,这条我要了,包起来吧。”
沈婠笑意不减。
两人各刷各卡,提着同一个牌子的包装袋,走出店门。
突然,一阵骚动自对面走廊传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人所在方位席卷。
很快,整层楼就乱了。
仓皇逃窜的人群,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尖叫声,如同被外力搅乱队形的蚂蚁,各自奔逃。
“怎么回事?”阿狸抓住一个中年男人。
她力气极大,对方几次试图挣脱,都徒劳无功。
“你放开!那群流氓要追过来了,他们手里都有武器……”
沈婠目光骤凛。
阿狸手上一松,对方见状,狠狠推了她一把,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婠扶住她后背,将人稳住:“没事吧?”
“没事。”她迅速站直,开启戒备状态。
沈婠拿出手机,才发现关键时候居然没电了!
她忍不住低咒一声。
“用我的,你要做什么?”阿狸把手机拿出来。
沈婠:“先报警。”
阿狸照做。
然后沈婠又报出一串号码,等她说完,阿狸也拨完了,绿键接通,嘟嘟两声后,那头传来男人沉凛且严肃的嗓音——
“婠婠?”
“是我。”沈婠没有废话,迅速将位置报给权捍霆。
“……最迟一刻钟,等我。”
沈婠挑眉:“你已经出发了?”
“嗯。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商场已经开始骚乱,”她停顿一瞬,“是冲我来的?”
权捍霆避开了这个问题,但欲盖弥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种默认。
“还真是大费周章……”沈婠忍不住轻嗤。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沈婠拉着阿狸退回店内,小心隐蔽,她对着电话轻嗯一声,“我知道。”
“不要贸然出商场,先找个隐秘的地方藏好。”
“最后一个问题。”沈婠忽然沉声。
那头迟滞一瞬:“……你说。”
“对方是不是道上的?”
“……嗯。”
沈婠一颗心霎时沉到谷底。
早就该想到了,权捍霆突然之间离开宁城南下,又发生意外坠落荒岛,桩桩件件,都不像普通人的手段。
她挂了电话,手机还给阿狸,把具体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阿狸隐隐猜到某种可能,一个名字浮上心头,或者说是联盟称号。
“……走!”
沈婠把她拽回来:“你做什么?”
“现在不趁乱逃出去,难道留下来让人瓮中捉鳖?”
沈婠却有另一层考量:“如果,外面才是瓮呢?”
阿狸怔住:“你是说……”
“信不信,商场所有门都被看严了,排查一个放走一个,现在急急慌慌往外逃,反倒送上门去给人抓。”
“那应该怎么办?”
“等。”
沈婠环顾四周,偌大的店内,此刻除了她们空无一人。
顾客急于逃命,店员也各自分散。
阿狸:“我去把店门关上。”
“不行。”
“?”
“你看看前后左右,哪家是关了门的?”
生命受到威胁,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逃生,谁还会管店铺有没有关,钱柜有没有锁?
别家都大敞着,只有她们这一家关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沈婠:“现在换地方肯定来不及了,只要冒头,随时都可能别监控拍到。去后面的仓库的。”
两人拔腿便逃跑。
中途,阿狸因为穿着高跟鞋实在不方便,索性蹬掉,直接换了双平底鞋,反正店里有的是。
她跑了两步,发现出奇地合脚。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奢侈品店,不仅售卖区宽敞,连仓库也不小。
沈婠跑前面,阿狸跟在后头,进去以后,顺手反锁了仓库大门。
两人藏到最里的杂物堆后面,又用几个纸箱遮掩。
由于急速奔跑,两人喘息不定。
视线相接,下一秒,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这算不算亡命天涯?”阿狸拨了拨乱掉的长发。
“亡命商场还差不多。”
“那些人,是六爷惹来的?”
沈婠没说话,默认了。
阿狸轻叹,几分调侃:“当大佬的女人不容易吧?”
她轻笑莞尔:“但也刺激。”
“你就不怕丢了小命?”
“以前或许会怕……”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命更珍贵,沈婠也一直都这么认为,但这次权捍霆出事,让她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呢?”阿狸不由好奇,“你不怕了?”
“怕死,但更怕看着他死。”
阿狸一时怔忡。
她最开始给宋景当保镖的时候还没有成年,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迫不及待想要保护她。
很长一段时间,阿狸都把这种心理定义为——报恩。
宋景救了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还让专门的师父对她进行训练。
阿狸迫切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可她的一切都是宋景给的,想来想去,她唯一拥有支配权和自主权的只有这具身体而已。
每一次刀口舔血,以命相搏,怕吗?
当然是怕的,她第一次面对危险的时候,甚至还被吓哭。
但比起自己去死,她更害怕宋景受伤。
如此不合时宜的地点,阿狸竟然有种倾吐的冲动,不为其他,就为这份感同身受。
可不等她开口,外面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神经绷到极致。
“监控录像显示,沈婠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群人戴着头套,汇聚到店内。
距离仓库,不过一墙之隔。
“给我搜!”
很快,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
沈婠听出是女人的声音,居然是女人?!
啧,权捍霆这是去哪儿给她惹来的麻烦?
“A,后面有个仓库,但门从里面反锁了。”
“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权捍霆的女人?呵,有点儿意思。”下一秒,音色骤然凌厉,“把门给我破开!”
“是。”
沈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坐以待毙。
显然,阿狸也有同样的默契。
两人开始以最快速度寻找可用的武器,最终在一个角落发现了散落的铁棒,以及两把裁缝剪。
试了试刀口,相当锋利。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侧身隐匿于仓库大门两边。
门破之时,便是她们最有利的进攻机会。
哐——哐——
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门开始震动。
渐渐,锁头变松。
最后,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两人默数四、三、二……
一!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现身,正面迎敌。
对方没想到沈婠一个女人不仅没躲没逃,竟然还有绝对反击的勇气,更料到除她以外,还有个身手极好的阿狸也在。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显然几个黑布罩也没能反应过来,叫沈婠和阿狸杀个措不及防,愣是搏出一条生路。
两人飞快逃出店铺,窜向安全楼梯。
阿狸:“几楼?”
沈婠比了个1。
两人朝最底层的狂奔。
五分钟后。
“人呢?”
“暂时没发现。”
“蠢货!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居然让她给逃了!”
“A,另外一女人身手不错,应该是练过。”
“哼!权捍霆以为派个保镖跟着就能护住自己的女人?老大既然能让他吃瘪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按计划来,一点都不能出错!”
“是。”
消防栓后,沈婠憋气到窒息,终于等人走掉,她才松懈下来,恢复正常呼吸频率。
这场“你追我躲”的游戏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
对方在有目的有意识地缩小搜查范围,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人就会像干涸池塘里无处躲藏的两条鱼,哪怕再灵活,也逃不过被捕的命运。
阿狸:“不行,不能跑了。”
沈婠也停下来,轻声呢喃:“是不能跑了。”
距离权捍霆承诺的一刻钟,已经超出五分。
他那边估计遇到了不小的困难。
“抱歉,”沈婠扭头看阿狸:“连累你一起遭罪。”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她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紧绷的神经反倒有片刻放松。
沈婠:“你信命?”
阿狸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
“信也不信。命运强大,这点毋庸置疑,可在此之外,人总能做点什么,不一定要改变结果,但至少尽力了。”
沈婠轻笑:“我不信。”
阿狸看见她眼中涌动的光,暗藏勃勃野心,再向深处,是一个强大而肃杀的灵魂。
她想起宋景对沈婠的评价——
“这个小姑娘,不得了。”
“她们在这里!快——”
两人一手铁棍,一手剪刀,站起来,摆出迎战的无畏姿态,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封闭的商场大门重新打开。
沈婠和阿狸同时抬眼,便见权捍霆和宋景挺拔而立,犹如两尊完美的雕像,沐浴在正午阳光之下,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祇。
“海鲨逍遥得太久,看来,是活腻歪了。”权捍霆冷冷开口,其中寒意令人肝胆俱颤。
这时,宋景的一声轻笑,便如同冰洞里凿开的一束光,清淡温雅,“原本,我是不打算蹚这趟浑水,你们能弄死权捍霆最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宋景的人!”
宋景?!
那帮人一听这个名字,面色骤变。
一个权捍霆尚在他们预料之中,毕竟,魔波旬的计划便考虑到这一层,可莫名其妙搅进来一个宋二,这就有点棘手了……
“A,我们留在负一层的人被连根拔起。”
“还有后门,也没守住……”
那名被称为“A”的领头人虽然戴着头套面罩,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冷光。
气急败坏。
而双方对峙之际,沈婠和阿狸已经分别跑向自己的男人。
权捍霆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歉:“对不起,来迟了……”
然后抽掉她手里的铁棍,又收走剪刀。
沈婠什么都没说,只静静靠在男人怀里,心安神定,犹如归港的小船。
阿狸收回目光,同时也敛下其中的艳羡。
宋景不动声色将她护到身后,转头朝阿冲低语一番。
很快,又一名黑布罩匆匆赶来朝A汇报,却见对方眼神又凶狠了几分,隐隐透出前功尽弃的的懊恼,最后不得不下令:“撤!”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随后,隐隐传来警铃声……
而这一切都与沈婠和阿狸无关了。
一个被权捍霆半揽着离开现场,一个被宋景牵着手带上车。
离开之际,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目光在半空相接,依然剑拔弩张,但无形中有些东西却慢慢发生了变化……
当晚,商场内发生的一切皆被封口,无人提及,也不见任何新闻报道。
监控损毁,官方也未曾发声。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如初,安稳如故。
第二天,权捍霆带着沈婠,一行六人乘坐私人飞机离开南市。
于下午两点三十二分抵达宁城。
三天后,宋景归。
阿狸和阿冲分列其后,而飞行员阿钊则默默跟在后头。
“回去吧,”宋景淡淡摆手,“继续训练。”
阿钊愣在原地:“二爷,我……”
宋景却已大步离开。
阿冲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运气不错,事情办得这么烂,也没挨罚。哦,还有一点,除了飞行技术之外,你这身手也该练起来……”
被个女人挟持,啧,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