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见过的与非门人都不同,他有些想要讨好她,或许,能够与她做朋友呢。
但是今天她把话说开了,就是,不愿意与他做朋友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沐姑娘。”
他垂下了手,狼狈的走开了。
背影孤立而寥默,淡淡的黯然神伤。
凡音却被他惊了,在她看来,只在一瞬间,他就从个明媚的二皇子,变成了一个阴涩淡漠的人。
跟那些她见多了的宫里头的人一样了。
这么说来,她瞬间明白了为何他会让她感觉与其他人不同了。
他过于的明媚开朗了,就不像个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
而他此刻昭然若现的阴霾,却令她忽然觉得很熟悉。
是小爷。
小爷的身上也若隐若现此般的阴霾。
那是本性被深深的压抑,无处释放,日积月累,堆砌出来的。
这层压抑在六皇子身上却不常见,因为六皇子本性中就有那样晦暗的一面。
没有被太多的碾压,笼罩,覆盖。
但是,二皇子,司小爷,本性中却不是那样的人。
凡音张了张口,想喊住他。最终却还是仍由他走开了。
喊住他又能怎么样呢?
与他说些什么呢?
随他去玩飞鸢么,定然是不能的。
罢了。由他去!宫中这样的人多了是,不能因着是个皇子,就格外的惹人怜悯。
越是显贵,越不配。
她走了两步,才冲着不远处的阴影中轻声道,“六皇子吧,您何不出来呢?那里头暗。”
“……”
毕渊摸着鼻梁走了出来。
“音姑娘。”
凡音摆开身姿要行礼,被毕渊拦住了。
“别,别!见外了。”
凡音看了看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音姑娘?”
脚步顿了下来。
“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不告诉我,阿莲也是的,都不对我说一声……”
“六皇子。”
“啊?”
“刚才对二皇子说的话,您可听到了?”
“……我,没,我听到了。”
“六皇子自然是比二皇子更清楚,我是哪儿的人,是哪一家的人。”
“……”
“有些人,有些门第,越是你们高贵如皇子的,越是不好招惹。其实心底里都很清楚的吧。”
就是年轻,没有定力,没耐性,好奇心重!
“音姑娘,你……?”
她怎么看似像是换了一个人。
凡音目光森冷而肃穆的看着他。
那双原本水泽光波的眼眸中,此刻就像冰洋,没有一丝暖气。
毕渊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他知道,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低俗,很粗鄙,却还是忍不住想,
凡音,是否因为那小爷不要你了,他即将迎娶另外的女子,你恨了?你恨这宫里头的人,你恨这该死的皇族。
“六皇子若没有别的事交待,民女先告退了。”
不要问!
不要问!
千万不能……
“沐凡音!”
凡音再次看向他,他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司小爷,你可还会这样说?”
如果是司小爷……对司小爷来说,她从来都不是他需要去结交的人,不是一个他需要的顾虑的人。
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高兴怎么待她,就怎么待她。
待她亲稔也罢,带她疏远也罢。
事事找她商量也罢,径自做完决定不用告知她也罢。
她总归是只能受着的。
难道还能与他骑阵倒戈不成?
她的命,是他的。人,是他捡的。大阁主之位,是他生母送的。
她,还能如何?
哈——凡音笑容中竟带着一丝嘲讽,更深切的刺痛了毕渊。
“小爷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是谁。”
“!!!”
毕渊目送着她离开,这个决绝狠心的丫头!
他们在苍城中同一屋檐下相处的两年,就跟白处了似的。
仗着是与非门人,就能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日后……日后,他若不能登基为帝,可能就是她,来亲手了结了他……
沐凡音!
沐凡音!
我要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就像你跪在央帝的脚下,跪在司幻莲的脚下一样!!!
我要让所有无视我,羞辱过我的人,付出你们的代价!
……
……
在司小爷和羽翎郡主的大婚之前,凡音其实见过英花蝉一次。
那是在宫门口,凡音正准备潜出去。
虽然央帝给了她特赦的令牌,允她随意出宫。
反正这道宫墙也是困不住她的。
与非门的人想要出入宫廷,还不是来去自如。
但她本着低调为主,除非事出紧急,来不及去踩巡守侍卫的空点了,一般情况下她宁愿慢慢等着。
待巡守侍卫走去一波,自己再翻墙而出。
十拿十稳!
这一次却碰见了英花蝉。
她已经褪下了西荒的部落服饰,换上了北央的厚重的裘氅。
可那张脸依然英气勃发,骨子里透着西荒人的悍勇。
“你们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嘛!我们来你们宫廷是来做客的,又不是当囚犯的,凭什么不许我们出去?”
凡音看着那个高大的女婢,她的身形居然与守门的几个侍卫不相上下。
英花蝉依然坐在她的木质轮椅上,弓着身,试图去拽她的女婢。
然而徒劳。
“信不信我们找司小爷来对付你们!”
侍卫听了这一句有一个竟然噗嗤笑了。
司小爷?
那个朝不保夕的无籍小王爷!
看这两个番邦小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的,靠谁的名头不好,哪怕靠个刚刚带功归来的六皇子,也比靠这个司小爷得谱。
司小爷就算立了功勋又怎么样?
立了功勋也无名无分,还不是让六皇子占了天大的便宜。
让他联姻,名不正言不顺,央帝那是在鼓捣你们区区小部落呢。
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找司小爷对付我们?
我们堂堂宫廷侍卫,西南门把手的重兵,会怕你们!
“两位大哥?”
凡音双手插在袖子里,拢着手,缓缓的走过来。
踏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放在眼里。
穿着不过是个普通的宫里头的小丫鬟,就算长得灵气,这大宫门口的侍卫那也不看脸呐。
由此可见踏咛是真粗陋了,西荒没有北央这样大的宫闱,自然不懂得宫中千百年来沿袭下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