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儿穿着破损的衣裳,灰头土脸地倒在白家大门前,一名衣衫华丽身材圆润的中年妇女,正指着她的鼻尖破口大骂,周遭,不乏有看好戏的老百姓,没有一人上前来替她求情。
但凡是知道白家做了些什么事儿的,唾弃他们还来不及,谁又会愿意挺身而出呢?
奚落的目光,如银针,狠狠扎在白可儿的背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该是小姐的命,有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凭什么现在却要沦落到这步田地?
白灵儿……
满是污泥的手指用力抠住地面,被污渍遮盖的面颊,如厉鬼般狰狞着。
都是她,是她害得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啊切”,灵儿揉了揉鼻尖,“奇怪,谁在说我坏话吗?”
“铁定是昨晚上没睡好。”王氏亲手夹了块肌肉搁进她的碗里,“你打小就不注意身体,最近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得小心些,别染上风寒了。”
“知道啦。”白灵儿可爱的吐了下舌头。
莫长歌眸光宠溺,只觉得这样的她分外迷人。
“灵儿啊,这是外婆给永毅和永安备的红包。”刘氏搁下筷子,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纯银打造的银手镯,上边刻有精美的纹路,小巧却又不失精致。
“外婆,灵儿不能要你的东西。”白灵儿连忙拒绝,“您人来就够了,送什么礼啊。”
外婆一家平日里除了吃住,会在黄玉斋中,其他开支,全是自费,从不曾问爹娘要过一文钱,这银镯比不得稀世珠宝,却是王家能拿得出的最宝贝的东西,她怎能昧着良心收下?
“我没说给你,是给重孙重孙女的见面礼。”刘氏心头甚暖,外孙女体贴她,这份心她领了,可该守的规矩不能破坏,她是家里的长辈,按习俗,是得给晚辈些礼物,庆祝满月。
刘氏扶着桌面站起身:“算了,我自个儿拿去给宝宝。”
“娘。”王氏担心地搀住刘氏的手臂,害怕她会摔倒。
王安坐在桌边,好言相劝:“灵儿,娘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不然,她会不开心的。”
“就是啊,灵儿。”舅妈也帮着说话。
白灵儿终是拗不过家人的固执,苦笑着,把镯子收了。
“谢谢外婆,等永毅和永安长大咯,我一定要他们好好孝顺您。”
“这才是外婆的乖外孙。”刘氏乐呵呵摸了摸灵儿的脸蛋。
吃过午膳,白祁耀和王安神神秘秘地离开了王府,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爹,舅舅,你们忙活啥呢?”白灵儿刚去碧月居看过宝宝,出了院子就听下人说,他们俩扛着一个木箱子正在寻她,便一路找了过来。
“你前几天不是拿了张纸给我看吗?”白祁耀打开箱子,里边装的竟是一个木推车。
灵儿吃惊地瞪圆了双眼:“你这么快就做好了?”
她还以为要等上很久。
“姐夫他啊,这几日觉也不睡,关在屋子里做木工,可算是赶在满月前,把东西做好了,”王安弯腰把推车抱出来,小心搁在地上,“你看看,有哪儿不对的,也好及时改一改。”
白灵儿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上次离开娘家前,只大致说了一番,怎想到,爹真的用心记下来,还日夜赶工做好。
“爹,您着的什么急?这东西哪有您的身子骨重要?”
白祁耀只露出一抹憨实的笑,仿佛他做的这些,是天经地义一般。
“主人,爹爹真好。”白白偷偷抹了把眼泪,为白祁耀点了个赞。
“当然了,”白灵儿自豪地挺直腰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睡了个午觉的宝宝在天黑前醒来,灵儿立马将人放进推车里,亲手推着在府里转悠,仿佛一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莫长歌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见她额上冒了层香汗,体贴地取出娟帕,为她擦拭。
“这推车倒是特别,做工极好,岳父他有心了。”
灵儿与有荣焉地弯嘴笑了。
“爹送给宝宝们的礼物,能不用心吗?”
“是是是。”莫长歌附和地连连点头。
“你说,若是把推车当作一种玩具卖给老百姓,能赚上一笔吗?”灵儿一边欣赏着院中景致,脑袋里一边想着商机,“制作推车比较耗时,成本不低,需求量若是大了,得请不少工匠做工,价格可不能卖便宜咯。”
她瞄准了名门望族作为客源。
“本王手下的生意还不够你做的?”莫长歌打趣道,他的产业多到足以保证几代人生活无忧,纵然灵儿不去想些路子,日子也过得下去。
“能一样吗?银子这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明明有商机摆在眼前,却视而不见,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应该做的事!
白灵儿总想着,开间铺子取代美容店,支撑家里的开销。
“岳父是第一个做出推车的,不如把这事交给他去办,你出钱,岳父出力,如何?”莫长歌想了个办法。
“满月宴结束之后,我同爹仔细商量一下。”白灵儿若有所思地说道,真把兜售推车的事记到了心上。
夜色渐沉,王家人在王府的偏院留宿,下人们检查着明儿宴会要用的桌椅、食材,尽量不出现纰漏,搅黄了这桩喜事。
莫长歌守着灵儿睡着后,悄无声息离开长灵居。
孤狼手握一封由黄花镇传来的书信,在书房中递交给他,“主子,此乃隐卫从白家传回的消息。”
信上写的是白家回归黄花镇后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此时凄凉、悲惨的处境。
两月前,黄花镇上的衙门里,师爷告老还乡,官职也空缺出来,而白祁光就把主意打在了争官职上边,仗着是摄政王的亲戚,给知府施压,逼着衙门聘他,哪想到,衙门聘请的师爷,竟是知府的一个侄子,曾是进士,肚中颇有些墨水,白祁光不服,伙同吴氏在衙门大闹了一番,随后,被衙差以扰乱公堂,滋事扰民,且冒充皇家亲戚的罪名重打了三十大板,重伤卧床后,又有中风迹象,以至现在,全无神志可言,据说是彻底废了。
“自作孽,不可活。”莫长歌的语气透着些许凉薄,白祁光的下场,他并不同情,甚至他有此结局,其中不乏有自个儿的推波助澜。
他仅是在白家回归黄花镇后,命隐卫给当地父母官通了个信儿,无需将白家人视作皇亲国戚,只当他们是普通老百姓视之。
若无前言在前,当地知府哪敢对白祁光用刑?
他没着急动手对付白家人,是他们自个儿作死,怪不得旁人。
“这白祁光说来也是可恨,”孤狼面上掠过一丝憎恶,“主子费尽力气,助他平安脱身,他倒好,不在家中安分守己,反而抛头露面,抬出主子的名头,作威作福,活该沦落至此。”
若那人乖乖待在府中,不去主动惹事,又岂会招来横祸?
白祁光一倒,白家彻底散了心,吴氏照顾了半月,竟在暗中勾搭上丧偶的农夫,也不晓得被谁举报,说她不守妇道,气得白家老太太当场晕厥,白老爷子一力做主,以吴氏犯了七出之条的说词,请镇长来,写下和离书,让她滚出白家,吴氏的名声一落千丈,在黄花镇上过不下去,只得偷偷离开,据隐卫打探到的消息,人如今流落在月城的一间青楼后院做活,帮楼里的姑娘洗被褥,洗衣裳,日子过得极苦。
而白可儿见家中发生变故,大抵是知道攀附豪门无望,竟把主意打到了黄花镇上一名望颇高的商贾头上,在街上故意撞着人,借机结识,听说还用了药,爬上了对方的床,以小妾的名义抬进了宅子,却日日受尽正妻的欺凌,苦不堪言。
莫长歌看过密信后,便将其烧掉。
“盯紧白家人,本王不想看到这群秋后的蚂蚱继续蹦达。”
他连知会王家的念头也没有,压根不愿意再和他们有任何的牵扯。就让他们以为白家人不愿上京,在黄花镇上过着他们的小日子吧,省得岳父岳母动了恻隐之心后,又会折腾一番。
“是。”孤狼沉声领命,他并不觉得主子的做法不近人情,王妃一家子心地善良,正是因此,才会让那些个恶人骑到头上来作威作福,对付极品,是讲不得情面的。
一夜无梦至天明,一大早,摄政王府外便有宾客乘马车而来,黎叔带着下人在门前迎客,一张老脸笑成了一团,满脸喜气。
早早来的,是大臣们府中的女眷,她们皆是盛装打扮出席。
“黎管家,恭喜啊。”
“王爷这回一举得了对龙凤胎,可谓是喜上添喜,王妃真有福气。”
“咱们今儿也来沾沾王妃的喜气。”
……
贺词不绝于耳,黎叔乐得脸上的褶子没消失过,伸手接下贺礼,差使下人引宾客到偏厅歇息,那儿是专程腾出来给女眷们歇脚的地方。
王家人正围在摇篮床边,笑吟吟逗弄着宝宝,全部是一脸的欢喜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