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一曲神梦 > 第七十五章:凡心妄念全文阅读

登基典礼,需得段玄椋天未亮便起。辰正,天微亮,入皇宗祖祠,由德高位重的长辈宣读继位上书,此事自然交由裕亲王。

“裕祁八年,梁铭帝驾崩,信王继位。信王幼习经书,更兼武艺,文武双全。又有……”

段玄椋跪在蒲团上,玄眸低垂,情绪不明。直至裕亲王读完卷书,他才抬眸。裕亲王道:“陛下,可以起身了。”

侍卫正想上前两步来扶他,段玄椋却轻轻松松起了身,还拍拍了衣袍。

裕亲王道:“陛下,祖祠宣告完毕,如今该去换衣了。”

段玄椋点头,“麻烦亲王了。”

裕亲王拱手:“臣不敢。”

段玄椋皱眉,回了朝政宫。

玄金色的帝袍正挂在他殿内,金线绣九龙,间以五色云彩,熠熠发亮。风玑正端上菜,见他回来,便道:“陛下,先用过早膳,再行更衣吧?”

段玄椋点头。他坐在桌前,风玑为他布菜,他只喝了半碗粥,用了些小菜,便放筷了。

风玑道:“陛下,一会儿典礼繁杂,不多用些?”

段玄椋起身,道:“不必了。”

风玑只好让人把菜撤下,开始为段玄椋更衣。

风玑在为他系上玄金云纹腰带时,段玄椋低沉的声音自她上方响起:“风玑,你要走了。”不是疑问。

她手上动作一顿,抬头去看段玄椋,段玄椋双眸沉静似水,映着她的面容,她垂头,为他系好腰带,低声道:“嗯。”

段玄椋没问去哪,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坐在铜镜前,任风玑为他束发。风玑的动作轻,段玄椋的头发不算粗糙甚至有些柔顺,风玑将他一头长发绾成高发髻,她盯着段玄椋的后脑,好一会儿,才道:“陛下,好了。”

接下来,便由裕亲王授冠。在朝政宫正殿,段玄椋跪在殿前,裕亲王拿起侍卫奉着的黑金冕旒,冕旒不算太沉,轻轻扣住了发髻,裕亲王为他簪上发钗,白玉串珠遮住了他一半面容,那双眼掩在其下,竟有些嘲讽。

裕亲王不察,只道:“陛下,礼成。此刻朝臣们都已入宫,陛下应前往太和殿进行祭礼。”

段玄椋起身,珠串晃了晃,他道:“朕知道了。”

段玄椋一路走过长廊,去往那个威严的宫殿,朝臣已在阶下等候。祭司在太和殿前布好了祭礼,段玄椋接过三柱盘龙红烛,自汉白玉丹陛而上,台阶并不高,也不多,段玄椋的脚步很稳,上到殿前,他将红烛插在紫金香炉内,祭司念完祭文,将盘中的贡米撒在玄金帝袍上,以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安居乐业。祭礼完成。

段玄椋一扬衣袖,转过身来,阶下众臣皆跪拜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这恢宏声中,北梁,迎来了新一位君主。

“平身。”

朝阳映在他脸上,冕旒的确不算太沉,白玉串珠在眼前似乎也划开一片光明,自今日起,他肩上担的,便是整个北梁。

典礼完成,清点过各方贺礼,便到御清门上第一次早朝,商议各项事宜。年号改为宣德,也先点了人暂替一些空缺官职,一直持续至近午时才退朝。

段玄椋回到朝政宫,风玑未在,他将帝袍换下,换了身明黄色长袍,冕旒也摘下,只束了条玉色发带。

他来到侧殿,却见风玑正坐在桌前,面前是一个大包袱。他推门而入,风玑微惊,道:“陛下?”

他关上门,道:“我有话与你说。”

风玑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道:“陛下此刻,应当用膳才是。”但看了看段玄椋的脸色,她还是没再说下去。

段玄椋自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对上风玑疑惑的眼神,他道:“这是御情草,服下即可断情绝念。你既要走,便服下此药。”

风玑惊愕地看着他,道:“陛下,您这是何意?”

段玄椋只是淡声道:“这不是以陛下的身份对你下的命令。只是此药,对你只有益处。”

风玑在一瞬间,忽然明白了黎君鸾说的话。她跪坐在段玄椋面前,垂眸去看那白瓷药瓶。良久,才抬手将药瓶拿起,她的手有些发颤,曾经她受过极重的伤时手也未曾颤过,可此时,风玑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有些发冷。

她定了定神,拔开了瓶塞,将药粉全都倒入了茶杯中,她抬眼,将杯中的茶全部饮下。

段玄椋面无表情地看着,正欲起身,风玑却忽然起身扶住他的肩,下巴被抬起,唇上是柔软的触感。他似是被吓到了,嘴唇微张,风玑很轻易地将口中的药全都渡了过去。段玄椋被迫饮下,耳垂微红,他道:“咳咳……你……”他猝然晕了过去。

风玑守在榻前,望着纱账内他安静的睡颜,心中泛起一阵酸涩。身为帝王,怎能有情?什么情?她不愿想,更不敢想。

她在殿内守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来的人,皆被她打发回去。那个包袱被她扔回了柜子中,然后又回去守着段玄椋。

段玄椋醒的时候日光已开始西斜,他起身拍了拍有些昏涨的头,下榻时正撞上风玑惊讶的眼神。他道:“飞絮,你怎么守在此处?”

飞絮。是她初到段玄椋府上时段玄椋为她取的化名。飞絮,是自由的,但她不是。

风玑蹙眉,呆坐在原地。

段玄椋走至屏风后张开双臂,等了一会儿都无人过来,他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更衣。”

风玑这才回过神来,为他换上一身明黄色帝服。

段玄椋道:“朕去御书房批改奏折,你备些小食送去。”走了两步没得到回应,他道:“飞絮?”

风玑回过神来,福身道:“是,陛下。”

段玄椋皱眉,提步离开。

她刚到段玄椋府上的时候,并未将真名告诉他,是在一年后才告诉他的。看段玄椋此况,是将这些事都忘了?

她现在有些想见黎君鸾了。

风玑去了御膳房。膳房内的人对她毕恭毕敬,风玑蹙眉。

走在宫道上时,风玑正出神,却听得邻近有宫婢在窃窃私语,她躲在树后听着。

一个宫婢道:“我听殿前伺候的侍卫说,有几位重臣进言该为皇上筹划选秀了。”

另一个道:“啊?陛下才刚刚登基,为何如此着急?”

那宫婢道:“你是不知。陛下在为信王时就一直未娶妻,更无侍妾。再者言道,先帝就是因子嗣福薄,才有陛下继位的。”

风玑皱眉,刻意加重了走路声,那两个宫婢听见了,忙溜走了。只有风玑心神有些不宁。

到了御书房,段玄椋正看着昨日送来的奏折,风玑将食盒放在桌上,道:“陛下,暂且用些小食填填肚子,御膳房已在备晚膳了。”

段玄椋应了一声,放下丹笔。

用过些小食,注意到风玑的脸色,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道:“有话要说?”

风玑踟蹰着开口,道:“陛下,奴婢想作为暗卫,替陛下分忧。”

段玄椋笑了笑,道:“这可不行。今早臣子们要为我选秀,我可还需要你替我挡着。”

风玑不解:“如何挡着?”

段玄椋道:“你是先帝身边的女官,如今又在我身边伺候,你便拿出先帝的名头,再借着孝期的名义,有多久便拖多久吧。”

风玑叹气,道:“陛下,可您终归是要纳后的。”

段玄椋皱眉,道:“皇兄劝过我,怎么飞絮也如此啰嗦?”

风玑住了口。

段玄椋又道:“我记得太傅有个孙女?”

风玑点头,道:“名为孟滢,小字羽蝶,是个贤淑的女子,刚行笄礼。陛下的意思是?”

段玄椋道:“先前太傅也曾提过,既如此,便与太傅讲讲,到时候封个妃位罢。”

风玑睫毛颤了颤,还是道:“是。”

段玄椋又道:“对了飞絮,你似乎一直未告诉我真名?”

风玑抿抿唇看着他,垂眸道:“奴婢风玑。”

“风玑?好名字。”

这两句对话,恍惚与当年的重合在一起。风玑浅笑,眼角有些湿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