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君鸾将窗半合，和着外衣躺在榻上。天边几点星光映在江面上，江边芦苇轻荡。
半个时辰前
花千洛右腿悬在空中晃来晃去，司徒安不忍直视，移开了眼。他们正在鲤江边最大的青楼——倚江眠内。准确来说，司徒安正在一楼大堂人群中看着“挂”在三楼红绸上的花千洛。
红绸悬在空中来回缠绕，花千洛顺势躺在红绸布中，饶有兴味地盯着四楼的花魁娘子。
司徒安暗暗叹了口气，一个时辰前，他们刚到鲤江时，花千洛还打着黎君鸾的主意，结果一转眼见了这“倚江眠”，三两下所有心思都抛到了脑后。
他们刚来时正巧在选秋季花魁，花千洛倒是没投票，结果那绝美的花魁娘子选出来后他却包了一夜。也不知花千洛与那小娘子在房内做了什么，那小娘子直接将人一脚踹了出去，上了四楼。
花千洛手下稍稍用力，脚下轻踩红绸，整个人飞身而起，道：“小娘子为何生气？”
见花魁小娘子不应，他向四楼飞去，一手抓着护栏利落翻过，轻巧地落在那小娘子面前。那花魁一层红纱遮脸，身上着鲜红绝艳坠珠舞裙。那舞裙像缎绸却又有几分不像，看来更轻透些。上衣是竖领，两肩挖空露出小巧的肩头，胳膊处缀着流苏，一动则扬起弧度，手袖是流纹广袖。从后右肩绣了枝秋兰往下延伸，在腰身处也绣有花瓣。上衣与下裙是分开的，上衣较短，隐约可见一线白玉纤腰。下裙做了叠绣，布料层层叠叠裁了波浪边，舞动时如层层涟漪。腰带上绣满花瓣，末端坠着两枚小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来此处的皆是寻欢作乐，见那花魁与那公子又不闹了，看热闹的不是回了房就是又继续起舞饮酒，好不热闹。
花千洛一把揽住那花魁的纤腰，借力转了个圈将人带进了旁边的雅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茶几前有案紫竹，上面还摆着一把玉白古琴。刚进门花千洛便觉手上一疼，不由得松了手，那小娘子转身坐在了案前。
花千洛轻笑，坐在了茶几前，饮了面前杯酒，道：“这就是玉泠古琴？”
那小娘子轻点头，手上已是拨出一音，那音清灵细长，悠悠回响，花千洛眯起那双桃花眼，道：“悠悠不绝音，浅浅古灵玉。果真是好琴！”他把玩着手中玉白酒杯 又道：“涟涟过来就为给我弹这么个音？”
那小娘子一双杏眼含笑，声音却变成了黎君鸾的：“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她轻抬手在面上一拂，变回了那双清冷的桃花眼。
花千洛笑的高深莫测，道：“不可说，佛曰：‘不可说’。”
垂下的腰带还很长，黎君鸾顺手拿起甩了甩，那腰带向着花千洛而去，铃铛便正好敲在他头上，发出清脆声响。黎君鸾见目的达到，便想往回扯，没想那铃铛勾了一缕花千洛的头发。
花千洛手上系了根红线，他拿下那铃铛似要还给黎君鸾，他身子前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手上红线的另一段系在黎君鸾手腕上。那纤细玉白的手腕上挂了截红线，花千洛满意的笑笑。
黎君鸾不急不忙的整好腰带，漫不经心地瞧了眼手上的红线，正要慢悠悠去解，余光却瞥见花千洛的动作，反手便挡开了花千洛伸来的手。两人一来一往间已过了不下十招，黎君鸾左手与花千洛右手相抵，右手直向花千洛而来，花千洛将那截红线在她手上缠了几圈，黎君鸾却一下将手抽了出来。花千洛挡开她攻势，心道：缩骨术？
他停了手，道：“今日涟涟着舞裙，怎能只戴这么只玉簪？”
黎君鸾狐疑地看他一眼，发现他手中的确拿着只金色红宝石步摇，道：“可不敢有花宗主讲究。”
她这话尖锐，却偏偏说的平淡，花千洛拿捏不准她的意思，只道：“美人就该配美物才对。”说罢，便将步摇递给她。
黎君鸾这才看清了这步摇。那可不是红宝石，而是花墨宗才有的空间灵石。那步摇也不像是寻常花纹工艺，黎君鸾想了想，道：“你做的？”
花千洛咧嘴一笑，“涟涟果然知我心意。”
“做成这样我还猜不出来？”黎君鸾将步摇放在桌上。
花千洛装作听不懂这其中的嘲讽意味，将手上的红线解下，道：“这里面有些我闲来做的小玩意儿，你平时也不太喜欢这些，就送你玩玩。”说罢，他将那红线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红色的荷包里，又贴身放好。做好这一切，他才重新斟了杯酒。
黎君鸾轻拨琴弦，那琴音轻柔，似染上几抹温柔。花千洛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酒杯，那双眼盯着她瞧，喃喃道：“涟涟今夜的舞可真美……”
黎君鸾手下一滞。她今夜原本没想穿上这身衣服的。
今日早些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里，原因大概是洝无拉着言濬望这瞧。言濬脸色如常，只道：“要去自己去。”然后洝无就冲她喊：“阿君，你去是不去？”黎君鸾脑中涌出些许片段，她轻飘飘瞥了洝无一眼后，点了头。
言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洝无兴奋地对他说：“阿君都点头了，你不去也好。”于是他从牙缝里挤出了答案：“谁说我不去。”
当时黎君鸾还是男装，三人包了二楼的雅间，只看了一会儿，洝无便悄悄与她说：“你记没记起，当年我们也曾去过花楼的。”
黎君鸾点了点头。
身着粉色百团花簇裙的花魁上台了。洝无又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也曾上过台的？”此话一出 言濬也转过头来看向黎君鸾。
黎君鸾又点了点头。
洝无又道：“那这件事你还有什么不记得吗？”
黎君鸾沉默了一会儿，道：“除了这两件，其他都不记得。”
洝无：“……”
言濬：“……”
于是，当洝无提出让她也上台去接竞选花魁的馊主意时，她竟然在言濬眼里看出那么一小抹的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