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褚家也要办了一个席宴,庆贺状元及第。
去年褚云攀中举回来,褚伯爷就想给褚云攀大办一场,不想却被秦氏给泼了冷水,说中举而已,何必大办,还说等高中状元再大办不迟。
当时褚伯爷心里怏怏不快,只想着中状元哪有这般轻易,别说是状元了,便是进士也艰难啊。
哪里想到,秦氏居然一语成谶。
褚伯爷在益祥院写宴请的帖子,秦氏和白姨娘都在。
褚伯爷一边写一边笑着说:“还是你灵验,一说三郎要中状元,居然还真的中了,嘿嘿嘿。”
秦氏听着,简直膈应得要死了,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褚伯爷见她脸色不好,知她心事,便道:“三郎高中了,咱们家也算是熬出头了,谁也不能再说咱们破落户,到时书姐儿和画姐儿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听着这话,秦氏心里更难受,因为今天她才让叶棠采到公主府去给褚妙书说亲,结果……
褚伯爷写完请帖,就说:“明天的宴席,就交给三郎媳妇,如何?”
“呵呵,这是自然的。”秦氏心里怄气,不交给叶棠采的话,让她帮着接待人,她心里更膈应。
秦伯爷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秦氏阴冷着脸坐在榻上。
白姨娘说道:“公主府那里……原本就是有些高攀了的。”
秦氏听得她居然说褚妙书高攀了,脸上一沉,冷扫了过去。
白姨娘一噎,大着胆子道:“纵然太太不承认,其实就是高攀了。那个贺小郡王,一是个王爵,二十分得圣宠,将来赐官是迟早的事情,别说是咱们家,便是娶个公主也是够的。现在他才十六岁,他家哪会愿意他胡乱定下来。咱们褚家原本没落了,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也是仗着三爷高中。可是……偏大姑娘又有太子府的事情,公主知道了,自然不会愿意。”
秦氏越听那脸色越冷。
“现在他高中已成了事实,太太若为难他,跟他对着干,咱们也讨不了便宜。何不借他这股风,先把大姑娘嫁个好人家,等嫁好了,自然就帮衬着世子,谋个好差事。”白姨娘说。
“上次你也说,借着叶棠采那股风,结果……”秦氏恨恨的。
白姨娘无语了,眼里掠过嘲讽,面上小心冀冀地道:“那股风不就是借来了么?上次温太太过来,不是给大姑娘说亲来了?”
说到这个,秦氏整个人都不好了,的确说亲来了,说的还是探花郎,结果……她拒了!
“所以,这次咱们得要把握机会,大姑娘年纪可不小了。”白姨娘说。画姐儿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如果褚妙书嫁不出去,那褚妙画也别指望说亲了。
第二天的贺宴摆在白露园。
原本,褚伯爷想摆在得胜台的。得胜台原本就是褚家摆大宴席的地方,以前每年褚家的将领凯旋而归,都会在这里大排筵席。
得胜台下面是戏台,周围四面都是二层楼阁,足以摆上百席。
褚伯爷原本想在这里摆的,已经着人打扫了,不想,一直久不出屋的褚老夫人却派了个嬷嬷过来。冷冷地对褚伯爷说:“又不是打丈回来,不能摆在那里。”
褚伯爷心情不悦,但不好违逆自己的母亲,便一脸沮丧地来到兰竹居,对褚云攀道:“原本摆在得胜台,那才叫风光,但你祖母不让,说不是打丈回来。”
褚云攀却说:“原本就不该摆在那里。那是先祖血染黄沙,得胜归来才有资格摆宴之地。”
褚伯爷一怔,便点了点头。
“以后,总会有机会的。”褚云攀说。
“对啊!”褚伯爷呵呵笑着,“你在官场上好好努力,等你当上尚书什么的,她便无话可说。”
褚云攀只笑了笑,不说话。
于是宴席就定在了白露园,这一天一早,褚家府门大开,各家宾客陆续前来。
虽然庭院还是有所落破,但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倒是有几分恢复当初的繁华。
叶棠采忙得不可开交,丫鬟把女眷一一引进白露水榭,叶棠采便招待她们。
“褚三奶奶。”这时,一个淡笑声响起。
叶棠采一怔,回过头,只见一行人被引着从架桥走过来,其中一名身穿浅绿草纹曲据的少女,正是薛莹儿。站在她身边的,有两名四十岁上下的贵妇,还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娇丽少女。
“哎呀,这就是褚三奶奶,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打扮最富贵的一名贵妇上前,拉住叶棠采笑着。
引她们过来的绿叶道:“这是薛大夫人,户部侍郎薛大人之妻,那是薛二夫人,薛二姑娘三奶奶早就认识了,这位是薛六姑娘,是薛侍郎的最小的嫡女。”
叶棠采连忙跟她们见了礼,暗中理了理她们的关系。薛大夫人为嫡房,薛六姑娘是她女儿。薛二夫人为庶房,薛莹儿是庶房的庶女。
以前褚家有什么红白喜事,薛家就派薛莹儿这个代表过来一下,现在褚云攀中了状元,褚伯爷也被皇帝召见,并记起了这号人。薛家便全员出动了!
“往这边坐吧。”叶棠有坐着引她们到水榭的椅子傍落座。
这时又有丫鬟来报:“三奶奶,你娘家人来了。”
“好。”叶棠采答应一声,连忙跑出去迎。
薛家在水榭里落座,这时,不远处却响起了一个呼喊声:“薛莹儿,你过来!”
薛莹儿回头,却见费姨娘在另一边架桥上,脸不色善地看着她。
薛莹儿脸色尴尬,薛二夫人冷声道:“还不快过去,你……那啥叫你呢。”
费姨娘是褚从科的生母,但只是一个姨娘,薛莹儿的婆母该是秦氏,但薛二夫人才不管这个,反正她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薛莹色窘迫地对薛大夫人和薛六姑娘道:“我……先过去。”说着便走出了水榭。
叶棠采出了水榭,温氏等人已经被丫鬟带到了白露园外面,正往这边走来。
叶棠采一看,只见叶鹤文绷着脸,背着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叶承新、叶承刚、温氏和叶玲娇。
叶鹤文看到她,便是冷哼一声。
叶棠采只淡淡地叫了一声:“祖父。”然后上前拉着温氏和叶玲娇:“娘,小姑,快往里面请吧!”
叶鹤文见叶棠采居然只叫了他一声,便再没有其他了,心里发堵,说不出的恼怒。以前他恨不得这个孙女消失在自己眼前,更别论跟她说话了,但现在她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却让他心里不得劲儿。
叶棠采拉着温氏和叶玲娇往里面走。
温氏道:“今天刚好张家那边洗三,咱们各房都派了一个人去。你祖母、小婶,还有薇姐儿都去了张家。”
今天一早准备前往褚家时,温氏便以为叶鹤文会去张家那边,谁知道叶鹤文却非要来褚家。
叶棠采哦了一声:“我也让惠然去那边替我送礼了,咱们到白露水榭去!”
一行人沿着湖边而去,湖水波光粼粼,绿野浮萍,走上了架桥,一会就到了水榭。
褚云攀已经闻讯而来,看到温氏就行礼:“娘,小姑。”
温氏一看到褚云攀便眉开眼笑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多休息。”
褚云攀点头答应,便招待叶鹤文和叶承新兄弟到外头跟大老爷们坐着。
叶棠采让温氏等坐好,一会温家的陈氏和温蓝雅来了,大温氏也一起过来。叶棠采才把大温氏带到温氏身边坐下。
湖边的八角凉亭里,那里招待的都是公子和爷们的地方,却响起一阵阵的尖叫声,然后有人聚到那边去。
“那边怎么了?”叶玲娇指着湖岸边说道。
这时秋桔皱着眉奔过来:“三奶奶,费姨娘在那边不知闹什么了。”
“费姨娘?”叶棠采皱起了眉,突然想起费姨娘瞧不上薛莹儿,三翻四次想退薛莹的亲,现在……
“走吧,去瞧瞧。”叶棠采说着便与秋桔出了水榭。
叶玲娇是个好热闹的,连忙拉着温氏去看。
几人穿过大大的调花架桥,沿着青石板路,连着一片傍着假山而建的廊架,两边都是翠绿竹子,高高地弯在廊架之上,景色清幽怡人。
现在一大群人正围在廊架外的假山傍。
叶棠采与叶玲娇走过去,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声尖叫声:“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叶棠采皱眉,拔开人群,只见费姨娘正揪着薛莹儿打,褚从科黑着边站在那里,傍边还有一名长相清秀,十八九岁的男子,正瞪大双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在这里闹什么?”褚伯爷和秦氏等人也是赶过来了。
“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费姨娘却是嗷地一声,崴倒在地上,又见薛家人来了,便指着薛莹儿,“这个小贱蹄子,居然跟妹夫勾搭在一起了。”
“你胡说!方公子怎会跟她勾搭在一起。”薛六姑娘气得脸都青了,死死瞪着费姨娘,又抬头盯着那个立在那里,长相清秀的男子。
这个方公子正是她的未婚夫,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亲了。
“跟本没有这回事。”方公子脸一阵青的阵白,急急地解释,“我怎么会看上她!”
这个薛莹儿出身比不过薛六姑娘,长相比不过薛六姑娘,性格还唯唯诺诺的,还大几岁,他是瞎了眼才会瞧上薛莹儿。还真以为个个男人都像那张博什么的一样眼瞎。
“谁干过这种事情会承认的。”费姨娘却冷笑一声,然后嗷地一声哭着说,“没天理。”
“究竟怎么回事?”薛大夫人眉头突突地跳,这可是事关他的未来女婿,事关她女儿的终身幸福。
“就是这个方公子啊!是你们薛六姑娘的未婚夫吧?”薛从科冷声道,“当时我想,这是我未来的连襟,便邀他多喝几杯,谁知道,拉扯之间,居然从他袖口里扯出个肚兜来,拉开一看,那居然是绣着薛莹儿的名字!我也不想相信自己的未婚妻会跟未来妹夫通奸啊,于是……就找了我姨娘过来。我姨娘就叫薛莹儿出来,借事弄湿了她的衣裳,跟她一起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的肚兜,跟这个一样的绣功,绣着一个莹字。”
说着,一脸的气愤的样子,眼情绪却十分激昂。
“没天理啊!”费姨娘嚎哭着。
“我没有……我没有……”薛莹儿也哭。
“你没有!”费姨娘说着居然去撕扯她的衣衫,“让人瞧瞧,是不是一样的绣功!看看那是不是你的臜腌肚兜。”
“你干什么!”叶棠采大恼,再怎么着,也不能当众去撕人家的一个姑娘家家的衣服啊,而且这里还有一群男人在场。
秋桔已经上前一把将费姨娘给推开了。
“方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六姑娘一脸的怀疑地看着方公子。
“我没有啊!”方公子憋屈死了。
“但肚兜真的从你衣袖里扯出来的。”一个男宾道。
“对啊!”有好几个公子点头,刚刚他们正在跟方公子和褚从科喝酒,方公子醉得有些左摇右晃的,褚从科去扶他,不想却摸到了他衣袖里面,就扯出个肚兜来,可惊呆了人。
“我……真的……”方公子简直要气死了,真不知道这肚兜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衣袖里面的。
“谁偷吃会认啊!”费姨娘又嚎起来,“我不管,退亲!一定要退亲!既然他们这么恩爱,那就成全他们得了。你说是不是啊,薛大夫人?”
说着望向薛大夫人。
薛大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对于这个未来女婿,她还算是满意的,出身一般,学问还好,但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女儿小日子幸福美满,哪里想到……她也想相信方公子,但这可是关乎她女儿幸福的大事,马虎不得。
“我家二郎好可怜啊!没天理!你们这对狗男女就配一对儿吧!表子与狗,天长地久。”费姨娘说着把薛莹儿猛地往那方公子那边推。
薛莹儿哭得凄凉:“我没有……”
“我的儿,可怜见的。”费姨娘突然跑过去,一把拉住薛六姑娘的小手,“咱们二郎跟六姑娘一样,同病相怜,被这对狗男女背叛了。现在他们配一起,我的儿,你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听说薛老夫人病危,得冲喜,拖不得。现在不知如何是好,那小贱蹄子占了你未婚夫,那只能叫她也把未婚夫让出来……”
听着这话,叶棠采倒抽一口气,这费姨娘,简直是个人才啊!
周围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庶房庶女薛莹儿勾搭嫡房嫡女堂妹的未婚夫,然后干脆一床锦被成全了薛莹儿跟未来妹夫,薛六姑娘又急着成亲,所以要嫁给薛莹儿的未婚夫?
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
薛大夫人听得这话,气得一个倒仰,颤抖着手指着费姨娘:“你什么东西!就算这方郎真的跟薛莹儿乱来了,我女儿大把的好人家争着要,用得着嫁你们家一个庶子!用得着嫁你儿子!哦,还不是你儿子呢!”
费姨娘听着这话,脸火辣辣的,噌地一声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庶子怎么了?我们家的庶子还中状元呢!下届便是我家二郎。”
褚伯爷气得都不会说话了。
秦氏看着,噗地一声,差点笑出声来,恨不得搬个小板凳来,坐下慢慢欣赏。
叶棠采简直要气笑了。
这费姨娘,居然想要效仿她这一段婚事啊!把薛六姑娘算计给褚从科!也没谁了。
“二哥倒是情深意重,悲痛欲绝啊!”褚云攀冷冷地上前。
“三爷。”叶棠采走过去,看了他一眼。
褚云攀给了她一个少安勿躁的眼神:“当时棠儿嫁进来,姨娘到爹跟前闹,说非要退了薛家的亲,要比着棠儿找一个。我们原本以为开玩笑呢!去年十月就该成亲了,费姨娘就病了,请个神棍回来跳着,说得推到今年四月后。现在临着四月了,去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拉着薛六姑娘婚配。”
众人听着,俱是倒抽一口气。
还有什么不懂!
因为有些事情,跟本不需要证据!
同为庶子,褚云攀却阴差阳错娶了个侯门嫡女,这费姨娘气不过啊,觉得不公平,便想退了薛莹儿,也让褚从科娶个高门嫡女来着。
否则为何薛莹儿偏偏是跟那未来妹夫出这种事?未了,还拉着人家薛六姑娘来婚配。
这真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你个妇德败坏的,还不快滚回去!”褚伯爷再好的脾气,现在也是气得快爆了。
“行,你们褚家二郎既然瞧不上莹儿,那就退了!”薛大夫人怒极反笑,看着薛二夫人:“你是莹儿的母亲,弟妹你觉得如何?”
薛二夫人撇了撇嘴,这又不是她亲闺女,老死闺中都不要紧。就点头:“既然褚二郎不愿意这婚事,就退了。”
“当然要婚,但……”事情被揭露,费姨娘脸一阵青一阵白,以为又得娶薛莹儿这个庶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