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后,却还惦记着仪容端庄的给太后、长泰分别见礼,又对欲给她行礼的人匆忙道了个“免”字,这才急急道:“母后、陛下,甘沛……”
周皇后抬眼看到甘沛好好的靠在太后身边,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也变成了:“甘沛是不是又惹事了?”
“母后……”甘沛拖长声调欲撒娇混过去,周皇后却转过脸去开始请罪:“都是臣媳教导无方,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对皇孙们一向就要纵容许多,只是淡淡对甘沛道:“你做错了事,却连累你母后巴巴赶来告罪,一路上还担心着你,瞧着钗环都不齐……你天天儿靠在你父皇你母后怀里撒娇,跟着上书房的老师读书,也哄着哀家说要做个孝顺的皇子,天可怜见,可就是这么孝顺你母后的么?”
甘沛原本眼珠滴溜溜转着想着托词,被太后这么一说却脸色一变,甘霖见状,惟恐幼弟应对失当,连忙上前打圆场:“皇祖母教训的是,此事与母后无关,却是孙儿未能尽长兄之责,未及时提点弟弟,甘沛年纪尚小,许多道理不能明白,孙儿以后一定好生提醒弟弟,再不使皇祖母、并父皇母后操心!”
太子一向谦恭有礼、敏而好学,太后与长泰自是要给他面子,太后听了便不再做声,长泰也是顺着甘霖的话训斥几句,便让白白惊吓一场的周皇后带甘沛回未央宫开始禁足。
接着太后留了长泰用膳,吩咐其他人自便,苏如绘便与丹朱郡主一起告退出来。丹朱郡主悄悄对苏如绘道:“姐姐刚才是从东北角那桃林里来的么?”
“是呢,郡主怎么知道的?”苏如绘好奇的问道,说着低头嗅了嗅衣裳,发觉在林中待的时间不长,并未染上桃花盛开的甜香,丹朱郡主嘻嘻一笑,踮起脚来,伸手从她鬓发上拈下一瓣粉红色的桃瓣,笑着道:“喏,这不是告诉丹朱了么?”
“郡主也去过那里么?”苏如绘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接过花瓣随手捏进袖子里,道,“若不是亲自去看,还真不相信仁寿宫里居然会有那么一片桃林,云蒸霞蔚,比起上林苑的杏林却是丝毫不让。”
丹朱郡主道:“是啊,丹朱听嬷嬷说过,那片桃林是敬肃太后时栽下的,据说敬肃太后是很喜欢桃花的呢。”
“哦?敬肃太后?”苏如绘知道敬肃太后,那是前朝隆和帝的嫡母,隆和帝生母早逝,由皇后抚养长大,后以嫡子身份继承大统,待嫡母极为孝敬,曾为敬肃太后几次大修仁寿宫,自己却住着年久失修的宣明宫。
苏如绘自是未曾见过这位太后,她只从史书上略听过几耳,敬肃太后端静贞懿、仁善宽柔——但即使是宽柔的敬肃太后,亦亲自同意了隆和八年的清宫案。
“太后娘娘喜欢辛夷,姐姐看到了么,德泰殿附近全是辛夷,以前好像都是桃花呢。”丹朱郡主一边走一边和她絮絮道,“后来太后娘娘都移到东北角那里去了,上回丹朱画桃花时,嫌上林苑里没有好的,身边嬷嬷说早先德泰殿外有株千叶碧桃,移到了东北桃林里,丹朱特意去找了一回才看到,那花开得可真好!”
苏如绘忍不住取笑道:“郡主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前几天赏花会上还巴巴的求了太后赐了你一株垂丝海棠,这会儿又惦记起了千叶碧桃!”
“丹朱也没说只喜欢海棠呀!”丹朱分辩道,“海棠有海棠的美,桃花有桃花的美,这两个丹朱都喜欢!”
“郡主为何不请太后再将那株千叶碧桃赐你?”苏如绘笑着打趣,“郡主的小院子里,如今已经可以做一个花圃了罢?”
丹朱郡主喜爱花草,两年前为着方便她伺弄花草之物,太后特意把德泰殿附近的停芳园赐了她住,停芳园里不仅本就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而且还有偌大的后院,可以任凭丹朱发挥。这两年来丹朱郡主见到喜欢的花草总是忍不住讨要,太后也每每允了她,譬如上回那株垂丝海棠,便是苏如绘不肯替丹朱郡主赋诗,太后调笑几句必然也是要给她的。
如今停芳园里草木葳蕤,怕是六宫之中也是难得见到的繁盛,不过丹朱郡主显然又看中了新的,闻言有些沮丧道:“丹朱本想提的,可是楚王殿下告诉丹朱,那千叶碧桃不易存活,从德泰殿外移动到东北角已经伤了元气,连续好几年不开花,伺候桃林的宫人费了许多心机才让它恢复过来,若是再移到停芳园,怕是会死的。”
“楚王?”苏如绘一怔,才反应过来是甘然,笑道,“楚王殿下怎么知道这么多?千叶碧桃移到东北角去时殿下也没出生吧?”
“殿下也很喜欢桃花,经常去那里呢。”丹朱郡主忽道,“姐姐今天在桃林没看到楚王殿下吗?是了,殿下他一直都喜欢爬到桃树上休息,上回忽然跳下来,还把丹朱吓了一跳!”
苏如绘不由心下一跳,虽然觉得自己与太子也只是随意说了几句话,但不知怎的,听丹朱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心虚似的,丹朱大约注意到她的失态,奇道:“如绘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惦记着鹿鸣台,太后许我家里送两个使女来,因着秀婉病倒至今,她们都没学宫规就先来伺候我,担心别失了礼。”苏如绘连忙找个借口,丹朱便了然道:“那么姐姐快去看看吧,青州苏出来的使女想必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苏如绘借机告辞,与丹朱郡主分了手,回鹿鸣台的脚步便不知不觉快了许多,心里说不出的惴惴,仿佛做了什么坏事偏巧被人撞破一样。
她咬了咬唇,忙将这种心思按捺下去,心道:“真是可笑,就算我与太子说几句话被甘然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他的王后!”这么想着,却想到甘然如今已经十四,十五束发,十六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