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扑哧一笑道:“就你这么没出息,反正这盒子流翠蝰脂足够染出几十匹料子,喏,若是这次给太后裁衣里落下了边角料,你大可以拿去放着看。”
“多谢小姐!”秀婉大喜,她比划着料子道,“奴婢估量着给太后做完,至少也能留下边角缝件小褂子,只是奴婢的身份也不敢穿出去,莫如做几方手帕。”
“你爱做什么都成,只是一件,你知道太后的尺寸么?”
“这有什么难的?奴婢明儿去仁寿宫求一求嬷嬷们,太后既然有意要小姐回仁寿宫,嬷嬷们知道是小姐要给太后做衣裳,哪里会不给件旧衣来照着剪?”秀婉笑道。
苏如绘丢开料子道:“说是我给太后做衣服,其实还是要靠你——你若没把握,最好请太后身边的齐嬷嬷来替咱们下剪子!”说着她一指床后的箱子道,“这里面是母亲让我带进宫打点那些得脸的嬷嬷与姑姑的,专门照着她们能用的做的,你挑了去送给齐嬷嬷吧。”
“齐嬷嬷?她是太后身边第一亲近之人,恐怕不太好请。”秀婉略一犹豫道,“不过若能请动她,咱们这衣服却更有把握得太后喜欢了。”
“你去试一试,多挑点厚礼。”苏如绘道,“这些料子快收起来,送到殿后没人的地方晾好,千万不要被那几位殿下发现!”想了一想,苏如绘又道,“还有,太后召见了我,又露了口风,以后咱们在春生殿这几天必定会有那些从前没来过的人做那不速之客,你要当心,千万别被人打探出来,别人要问,就说咱们要给太后做件常服。”
“奴婢知道了。”秀婉笑道,“不如这样,另寻一匹缎子也裁了放在显眼处,这样人家就不会疑神疑鬼咱们准备的是什么了。”
苏如绘满意的点头:“这个主意很好,缎子的就不用齐嬷嬷裁剪了,回头正好你练练手。”
翌日秀婉取了厚礼去仁寿宫,两个时辰后,带了一个身穿宝蓝色宫装的中年女子飘然而入。
苏如绘心中惊奇,但还是连忙起身迎接,笑道:“这位姑姑我倒有些眼生。”
“奴婢谷香,乃是尚服局司衣。”这女子年纪大约四十多岁,容长脸儿,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高高的鼻梁,略有些干瘪的嘴唇不说话时就紧紧的抿着,显得有些严厉,看举止与面相就知道是那种入宫多年、谨慎精明的姑姑。
她身上穿的是宫人常穿的宝蓝色,宫装外没脱下前罩了件银灰鼠皮氅御寒,入殿后脱下来,便露出那套宫装,与旁的宫女颇有几处不同,正是这些不同之处,既未逾越,又使款式显得格外简洁流畅,越发衬托出谷香姑姑的精明能干,却很好的遮掩了她身量上的一些短处。
单看这套宫装,苏如绘便肃然起敬,转了口风道:“腊八在即,我本想替太后做套衣服,只是一来年纪小,在家里也没学过几天,二来,太后的服饰都是尚服局或齐嬷嬷那里做的,寻常手艺不敢拿出手去,才让秀婉去请位姑姑来指点,劳烦姑姑了!”
“小姐客气了。”谷香淡淡点一点头,秀婉在旁连忙请她就座,又捧上茶来。
少顷,苏如绘吩咐秀婉:“去将那匹云锦取来。”
秀婉一愣,旋即去了。
捧出的乃是一匹织云绣锦的云锦,华美无比,犹如华章。谷香却只是随意看了眼,点头道:“腊八乃是佳节,小姐这匹云锦色泽富丽,倒是应景。”
“姑姑恭为尚服局司衣,想必是知道给太后制衣的尺寸的……”苏如绘知道谷香既然在尚服局,又熟谙太后的服饰,什么样的好料子没见过?也就韶影春魂这种即非贡品,又夺人魂魄的料子也许真没见过,像云锦虽然华贵,却是宫里常用的,谷香自然看得多了。
苏如绘缓缓的说下去:“还请姑姑照着太后的习惯替我裁剪一下可好?”
谷香知道她的意思,喝了口茶,起身道:“小姐客气了,谷香自当尽力,只是不知小姐想要做什么样的款式?”
“姑姑也看到了,这两个月我都住在这里面也没出去过,还不知道现在宫里时兴什么样的,姑姑做主就是。”苏如绘爽快的道。
谷香略一沉吟,道:“宫里这段时间倒没什么变化……”她想了一想道,“就做件八幅襦裙吧,太后素常穿的。”
“多谢姑姑指点!”苏如绘示意秀婉去拿剪刀来。
尚服局都是做惯了裁料做衣之事的人,这谷香身为司衣,更是此中好手,接过剪子,三下五除二,刷刷几下便将衣料剪好,又叮嘱了几个为太后做衣的要点,喝完茶后,便拿了苏如绘给的好处告辞而去。
待谷香一走,秀婉便疑惑道:“小姐,为什么不把那幅韶影春魂拿出来?”
“你不是去请太后身边的嬷嬷吗?怎么请人请到尚服局去了?”苏如绘皱眉,“我藏着韶影春魂就是为了到时候突然拿出来,讨太后欢心,你也给我出了另裁一匹缎子掩人耳目的主意,难道不知道要是让那起子人晓得了我们的打算,就有的是针对我们的暗算到来?这个谷香姑姑不知底细,你叫我怎么相信她?”
秀婉这才知道苏如绘的担心,叹了口气道:“奴婢是去仁寿宫请的,可是齐嬷嬷伺候着太后,压根就没工夫见奴婢,是太后身边的袖香姑姑,收了一支八宝攒珍珠步摇后告诉奴婢,说除了齐嬷嬷之外,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尚服局司衣谷香姑姑做的衣裳,所以奴才才又去了尚服局,请谷香姑姑来跑了这一趟!”
苏如绘听罢,微微皱眉道:“虽然如此,但这谷香既然不熟,还是不可轻信,刚才她裁料子时你在旁边看了,可有把握照样裁出来?”
“难。”秀婉如实道,“奴婢虽然在宫里已经待了有些年,可是以前都是做些粗活,在家时虽也学过几天女红,却哪里能和宫里的姑姑们比?何况这次小姐是给太后做衣裳,更是容不得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