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粟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番。
看她的样子差不多十七八岁。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她对这丫鬟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做事利索但是不愿尽心,爱耍小聪明也爱贪小便宜,送来的饭菜但凡有些营养的都会少那么一点,不进屋还好,一进屋总要顺点东西才肯离开。
对付这种人,很简单。
“我问你,哥和王上大婚当天,你在不在现场?”
丫鬟听完愣了一下,“哥……是?”
苍粟双目朝天,不耐烦道:“就是我,我和王上大婚那日,你到底在不在场?!”
苍粟虽然身为女人,性格却一点也不像个女人,以前一起共事的伙计都喜欢叫她粟哥,她也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她虽没有发怒,但是所露的神情很是威严,说话的语气也让人不容置喙。
丫鬟显然被苍粟的气势吓到了,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心里竟然升起一种被她踩在头顶的羞耻感!
怎么可能?她的年纪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哪有什么气势可言?!
她越想越气,以至于忘了苍粟刚才的问话。
苍粟将她脸上的那些纠结收入眼底,故意皱皱眉头。
“你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怎么可能?!”丫鬟猛地抬起头来,条件反射性的反驳回去,恰好对上苍粟那双布满戏谑的杏眼,小脸一红,不情愿的开口,“王上在夫人还没进门之前就吩咐过,这场婚礼一切从简不许大肆操办,所以那晚连婚宴都没设。”
本以为她听到这话会伤心会无地自容,谁想苍粟只是轻轻点一下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看眼前这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丫鬟自觉应该再添一把火,“王上不仅不设婚宴,连迎亲的轿子也没置,夫人忘了?那天晚上可是你自己独自一人,徒步走来的。”
苍粟点头,“然后呢?我们也没拜堂?”
“以后的事夫人不都知道了吗。”丫鬟挫败,果然打击不到她!
这时小火炉上的茶水开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苍粟慢条斯理的从躺椅上坐起来给自己倒茶,“知道是知道,哥……我还记得当时被人推了一下,额头撞到了一个很是坚硬的东西,还流了很多血。”
丫鬟讶然,“你说你是被人推到花台上的?我……那天晚上收拾完厨房恰巧路过府厅,明明看见……”
“看见什么?”苍粟把洗杯用的第一口茶泼到雪地上,地上即刻出现了一处坑洼,接着又倒第二杯。
丫鬟迟疑了一下,继续道:“那时天黑的早,灯火有些暗,我隐隐约约看见……看见你是自己撞到花台上的,并没有人推你。”
苍粟的手顿了一下,喃喃道:“自己么。”
暗暗觑她一眼,只见她双目聚焦、面色自然,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不过“天黑”“隐约”这两个字眼可不能随便忽略,这事还不能草草下定义。
苍粟继续问道:“那天都去了哪些人?”
丫鬟挠挠脑袋,满脸疑惑,“夫人你当真不记得了?”
也许是心虚,苍粟并没有因为她的质疑生气,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伤的是脑子,很多事记不清楚了。”
“你不记得了?!”
抿了口茶,苍粟淡淡道:“也不是全不记得,只是我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有点印象又有点模糊,实在是好奇才来问你的。你给我讲讲,那天都有哪些人去了?”
丫鬟看苍粟的态度好了许多,刚要对她开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咕噜一转,抬脚后退了两步。她故作恭敬道:“不好意思夫人,奴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回去晚了会被花婶责罚。”
苍粟看她嘴上这样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挑挑眉,随即取下右耳的耳坠,放在掌心之中。
丫鬟一看到耳坠,肩膀一紧,两眼立马放出精光,像一只饿久了的野狼突然发现食物那般欣喜若狂。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苍粟的掌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红玉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妖艳的红光,好不耀眼!
丫鬟咽了咽口水,“夫人这是……”
见鱼上钩,苍粟缓缓收回耳坠,“如果你肯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事,再带我去府厅看一眼,这个就是你的。”
“夫人去府厅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道理。”
“可是,王上吩咐过,不能让你踏出满青院半步。若被王上发现……”
苍粟凉凉瞅了她一眼。
好一个人精!一边趁火打劫,一边还不忘把责任推卸出去。
苍粟灌下最后一口茶,道:“如果被发现我一力承担。”
虽然已经决定不管杨诗的事,但是看到这些人活的如此滋润,她一时耐不住手痒……
丫鬟让苍粟换上她的衣服,将苍粟扮成府里的丫鬟带到了公府大厅。
走之前还不忘小心嘱咐道:“王上此时会在书房处理事务,没有意外不会来这里,若不巧遇到,你只管低下头,说自己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王上外表看上去虽然严厉,实则心胸宽宏,道个歉就赶紧出来,他定不会为难于你。”
苍粟配合的点点头,“明了,明了,你去忙你的吧。”
丫鬟迈起脚刚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强调,“要记住,这里的东西一样也不能碰!”
说完便加快步伐朝厨房走去。
苍粟看着她的背影眸色狡黠,提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秋水。”
秋水?苍粟用手磨搓几下身上的衣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有了这身行头,一切就好办了。
苍粟悄悄进了客厅,扫视四周,很快便把目光定格在靠右竖着的花台上面。
花台看上去有一米高半米宽,结构分上下两层,下层是阔蹲圆形石柱,两端宽中间窄。上层是两厘米厚的四方琉石,平整光滑的石面上放着一个精致的中型褐色瓷瓶,里面束了几株还未开放的梅花枝。
苍粟环起双臂,朝花台走进一点,脑海里极速闪过自己额间的那道伤疤,和那双她刚醒来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掌拼接成画。没有丝毫停顿,面前即刻呈现出案发当时的情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