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照相馆开始营业了。
郭立民负责照相,洗相片。孙玉艳负责化妆,收钱开票。苏梦影负责整理衣物道具,有时也送照片上门。骑个车东跑西颠地倒也乐在其中。她真佩服他们的老板,出钱购器材,租房子,雇个师傅招俩人就净等着收钱了。
旧国营照相馆死板地拍照方式和阵旧布景己经不能满足四村八庄那些手里有钱,爱美追新潮的小姑娘了。现成的商机,能不盈利吗?
照相馆来了个开门红,天天有小姑娘出入此地。
郭立民的技术是在北京学的,黑白照他们自己洗,彩色的还不行,只能送北京。拍出的照片色彩自然逼真,不象那些个游动者们背个大包,骑着摩托,手提傻瓜相机,流窜于各庄各村小厂子之间,洗出的相片不是发红就是太白,光线太亮或太暗,人物模糊。
他们三个都拿死工资,那时没提成一说,郭立民比她俩多些。苏梦影一个月百十块钱对她来说己经不少了。虽说没有干手工活挣得多,但她对干了那么长时间的活儿产生了厌烦,现在换了,有了新鲜感。
一连阴了这么多的天,今天好容易下了小雨。雨丝凉凉地飘洒下来,窗外的行人穿着雨衣,打着雨伞急匆匆地走着。
再怎么火的生意也有冷清的时候,特别是阴雨天。
苏梦影望着窗外站立着。整理照片的郭立民默默的干着手中的活儿。孙玉艳没来,气氛有些沉闷
,郭立民最近在试着自己洗彩照。为了练手,他越洗得好就越拍得多,技术也越来越好。
她转过身,墙上,窗子上帖满了一张张巨大照片,孙玉艳的照片,浓妆或淡抹,全身,半身,侧影,正面,全都明艳动人,魅力四射,如女明星般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郭师傅你真偏心,把孙玉艳照得这么好看,也不给我照一张。”苏梦影打破沉默。
不是真傻到看不懂两人眼底流动的情愫,可还是忍不住埋怨。大家在一起有些日子了,她知道郭立民来自东北方的那个镇子,孙玉艳就住在本镇镇南,比苏梦影近多了。
“没告诉你别叫郭师傅吗?把人叫老了,听着象四五十的。”郭立民手里没停,低沉地声音缓缓响起。
“那就叫小郭师付。”苏梦影笑着看着他。
“小郭师付”是来照相的女孩子们叫的。照相,理发和裁剪一样,是女性,确切地说是爱美的小姑娘常光顾的地方。若是手艺好,再加上是个年轻出众的男(女)师傅,那火爆程度就言而喻了。所以小照相馆是块宝地,这宝地里住着吸引各路妖精的唐僧。于是献殷勤的,献媚的,撒娇的,装嗲的,提高警惕,防卫地盘的…,各种情绪在这个小屋里弥漫。
苏梦影常常置身世外,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看着,看哪路女妖能把唐僧吃到嘴。
雨天天凉,郭立民穿了一身牛仔套装。不知道是喜欢盒带封面上身穿牛仔装的齐秦才爱看他穿牛仔装,还是因为他穿而喜欢齐秦。反正她就是开始莫名的喜爱他穿过的衣服。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镇北中学读过书?”他终于干完了,给自己倒了点水,坐在小凳上问。
“是呀。”苏梦影随口应着。
“是不是参加过物理小组?”
“是,咋了?”
那是什么破物理小组?刚开始热情很高,苏梦影是抱着满满地兴趣挤进去的。谁知不久就变了质,渐渐地演变成物竞小组。乏味的让人陆续地都离开了,只有少得可怜的两三个苟延残喘。就那样物理老师还说呢,两三人足矣了,他完全有信心让他们打好基础,将来成为牛顿,居里夫人一样的物理学家。
“我也是那个小组的,你不记得?”
苏梦影茫然的摇摇头,同届的吗?没印象。
她是小组中见势不好第一个悄悄溜走的。
“我们是一届的吗?你是哪班的?”
”我比你高一届,你初二时我上初三。”郭立民急切地提示。
那更没印象了,苏梦影想。她那时正和陆老师王蓉他们“游山玩水””寻欢作乐”呢。
”那你怎么认识我?”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再抽自己一耳光。心中顿时不快起来,还用问人家?你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成了学校风云人物了吗?
“等等,你那时是初三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她是想起来了,是有高她一届的学长在物理小组里。学校一有运动会,联欢会,各种大小集会,或者校内外新闻什么的,都是他摄影。学校的展窗里常有他拍的照片。
要知道当时可把苏梦影给羡慕坏了,她进物理小组的大半原因就是为了篡夺这个位置去的,一心想把这人给顶替了,为此她没少对杨红云她们抱怨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真身的人:”都初三了,还那么不务正业,不把份苦差事让给学弟学妹们,要是我早就让贤了。”她嫉妒的说。
”你是那个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小狐狸吧?”两人还这样取笑过她。
是他?她疑惑的看着她。那时候她只欣赏他的大作了,并未留意本主长何样,甚至不知是男是女。
”对呀,打一开始我看到你就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哪见过,后来才想到的,只是不敢肯定。”
哦!苏梦影明白了为什么第一天他们才见面他就一直盯着她看。现在的她个头没怎么长,人比那时瘦了好多。头发从那时就没剪过,留成了长发。她己经蜕变成一个大姑娘了,都己经有心急的媒人上门提亲了。
“哦?这么说论起来你还是我的学长,师哥呢!幸会幸会!”她调皮地抱拳拱手。现在广播正播《笑傲江湖》。
“调皮,不是郭师付了?”看着苏梦影好象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般,脸上挂着的冷淡一扫而尽,露出了小女子的娇媚,他眼中意盈满浓浓的的喜爱。身边没有警卫,他小小的放肆了一下。
”从此后降级叫师哥。”她愉快地说。目光闪烁,心里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她转移目光,墙角的沙发里放看一个大塑料袋,里面的放着织了一半的毛线坎肩和圆线球。墨绿色毛坎肩花样漂亮而繁琐,那是孙玉艳的半成品。闲瑕时她看过她编织,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打算送给谁的。
墨绿色坎肩配上纯白衬衫蓝牛仔一定非常好看,她无语地凝视着它。
看得她居然也想学织什么了,从没拿过毛线针的她一针都不会次。
记得还是在厂子干活时夜里常停电,小姐妹们全都一起织毛衣,坎肩,围巾,还曾经极力怂恿她学“学吧,将来给你对象织。”可是没劝动她,那时她可没这个耐心。
她掩饰好自己的心情,抬头望向窗外,天色不早了。
“我回家了,师哥。”
“我送你吧。”郭立民前所未有的提议。
由于离家远,他几乎不怎么回家。两个女孩回家时他也只是送孙玉艳,那是她娇滴滴地说胆小不敢走。而她从不会撒娇,更不会让他送,她总是觉得他要是送她,反倒不敢走了。
今天是?咋了?是今天天儿不好?还是,孙玉艳没来?
“不用了,又不远,我很快的就到家了。”她拒绝着穿好了雨衣,把浓密的头发塞进了雨帽,心里竟想把这长长的头发剪去,再烫一个象孙玉艳那样的爆炸头。可是她可不敢,她要是象她那样打扮,她爸妈得骂死她。
推起妈抽奖抽到的新车,郭立民在屋里目送着她。天色很暗,雨丝依旧飘着,明天一定会是个晴天。快出太阳吧,阴了这么多日子的天,都快忘记有艳阳的大晴天是什么样了。
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