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荒妹一心想要治好瞎婆的眼睛
荒妹是一心想要治好瞎婆的眼睛了,她现在跟前几年不一样了,最起码手里面有钱了,不过她平时就在积攒这笔钱,这已经不是一天两日的事了,自虎子死后她就有了这种想法,因为她那个时候才发现婆婆的这双眼睛对她和她的家庭是多么的重要了。
虎子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事情自己就能照料,婆婆也就是摸摸锅边扫扫地,虎子走后,田里的活她得干,还得出外打点零工,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了婆婆。谦谦已经上了村小学,启启还刚刚学会起步。
家里摸索惯了,摸着灶台数着步能做好一些简单的饭菜,两个女儿就不会饿肚,可是启启还小不懂事,下地乱跑,婆婆就用布条跟启启拴在一起,总不会担心跑丢。这些荒妹都看到了,她激动地常常是泪流满面,可是婆婆看不到她流泪,也看不到她的欢笑,只是默默地做事,从来没有给荒妹露出来一丁点的悲伤和忧愁。
面对现在的她,她的生活,她那些赢得的荣誉和照片,面对越来越长大了的两个可爱的女儿,她是多么希望婆婆能亲眼看到这一切啊。
许多次她就听婆婆问两个女儿:妈妈长得啥模样啊,有多高多胖啊?
大女儿说:妈妈长得可好看了,是村上最好看最好看的。
婆婆笑着摇摇头,也不知是否定还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荒妹已经劝过婆婆好几次了,让他到市里大医院看看,诊断一下她的病根。
可是婆婆横竖不去,她说黄土埋到脖子根了,就不要花那个冤枉钱了。越是这样,荒妹就越要给她治,她在市里请专家来家里给婆婆看,专家说婆婆的眼睛能治好,需要手术。
医院的眼科病房里住着都是做了手术等待康复的病人,他们的眼睛上面裹着白色的绷带,他们沉浸在即将就要看到光明的那一刻的幸福中。
瞎婆做了手术也快拆线了,她是栗堂人跟王乃平帮助说服后住院治疗的,荒妹一直以来得到他两个老同学的帮助真是心存感激,一个女人拉扯着这么一个家真是不容易的。
今天栗堂人和王乃平又来看瞎婆了,瞎婆知道是两个大恩人来了,就习惯地摸着过去要找他们说声谢谢,荒妹说:“我就带您谢了吧,等拆了线您好好看看这两个大恩人的模样再谢吧。”
“是呀是呀,我第一眼就是要看看俺这个孝顺的儿媳妇到底长个啥摸样。”瞎婆笑道。
忽然楼道里传来了咂咂吵吵的声音,大家一下子听出来里面有艾方在喊叫,荒妹着急地说:“这是艾方呀,她这是怎了?”
荒妹说这话的时候倒忘记了栗堂人,当场栗堂人虽然脸上的表情骤然变了一下,但马上就冷静了下来,还说:“看看去吧,看是怎了。”
眼科楼下就是急诊室,只见护士推着担架车来回穿梭,救护车在门外站着,车上的警报灯还在闪。从车的后面抬下来一个个受伤的人,他们发现了艾方,见她匆匆忙忙在来回张罗着也没有个分寸。
“西山矿出事了。”栗堂人跟他们道。他发现被抬下来的都是矿工,有的还在痛苦地**。
“我们快帮一下他们吧。”王乃平说着就冲救护车跑过去。
艾方忽然发现了荒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过去一把拉住她。手里拿着手机直跺脚,嘴里不停地骂:“这个王八蛋呀,到现在还是关机。”
荒妹问:“谁关机?”
“栗山吧,这个王八蛋。”
一提到这个名字,荒妹的心里就隐隐觉得被针扎了一下。“到底怎了,艾方?”
“出大事了吧,你没有看见,这是伤着的,还有当场就——唉,倒霉了,倒霉了荒妹。”
荒妹明白了,那年虎子就是这样的,看来这次的事故不小呀,眼瞧着伤着的就抬下来六、七个。
栗山在市里哪个地方,只有司机小张知道,矿上出事的时候是在早上八点左右,工人们正准备换班,出了事以后就给栗山打电话就没有打通,一直是关机。司机小张知道这个时候栗山没开机,一定是昨晚喝多了或者是正在什么地方赌博。
出了事,这东家不在就轮上了二当家艾方,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先救人,整个洼庄都乱套了。艾方跟司机小张就一直住在一起,小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砸到艾方身上,他得想办法去把栗山找来,于是,他开车就往栗山住着的那个红灯街去了。
工人们早上换班的时候都集中在井口下等待坐升降车,忽然线道就出现了塌方,幸亏是大家都集中在了井下,不然这事可了不得了,只有几个走的慢的在后面被塌方埋了。
当场有三个抢救出来就没气了。其余有气的都被救护车拉上了医院。
司机小张找到栗山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听到出事了,栗山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小张,让他不要说他在什么什么地方,就说是喝多了手机没电了。
栗山风风火火来到矿上,上面的领导都已经来了。
艾方没想到栗堂人还会忙里忙外地在医院帮她打点矿上受伤的工人,她还以为她会看到他对她那个幸灾乐祸的样子。她在慌慌张张的忙乱中就发现了她的三个老同学荒妹、栗堂人还有王乃平,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要在平常她会感到有点嫉妒的。
有时候艾方想起来,她跟了栗山是自己一时的错以致造成现在的结果,她清楚自己有个大毛病就是嫉妒心太强,看到荒妹被那么多人追着她就会吃醋,在学校她就常常跟荒妹比,荒妹是校花,她也觉得自己不比她差,也是男生追逐的对象,只是她在跳舞唱歌这方面比她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现在她才感觉到一个女人能够委身于一个可靠的男人的重要来。有时候她也后悔不该在栗堂人危难之中离开他来,其实她那时候并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想离开他,要是栗堂人那天没有发现她跟栗山在一起的话,她跟堂人能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吗?难道这就是天意吗?这也是缘分吗?
现在面对自己的处境,一定是要丢人败兴了,她清楚出了这事会被倾家荡产的,弄不好栗山还会蹲牢房。她忽然感觉他的三个同学正在用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看她自作自受,看她作茧自缚。
上面下来的领导在矿上住了一天,就把栗山跟矿长带走了,说是要调查这次事故的原因。留下艾方来处理善后问题,矿上的财务上把柜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只是医院里的费用就像一个填不满的大坑,多少钱也不够花。
矿上还躺着三具尸体没有处理,那些死去的矿工的家属跟在艾方身后转,弄得她每天连脸都顾不上洗。
心里面是乱糟糟的,还多亏司机小张随着她,帮她跑这跑哪,晚上还陪着她给她宽心给她壮胆子。她告诉他,她给他的那些钱千万别露了。小张保证说:“放心吧姐,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艾方听了小张的话心里虽然很暖和很甜蜜,但她不相信上天会随了他们的意愿,除非他们生活在真空里。
过了两天,栗山从县里回来了,说是矿长被追查住责任住了看守所了,栗山没有责任,他得回来拿钱处理死去的矿工们的后事,矿上生产被停了,工人们也都放假了。
又过两天,给艾方出主意的那个老博士也被拘留了,有的说这个罪是替艾方顶的,要不是艾方这个二当家,矿上也不会出了这么大的事。
艾方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很冤枉,又是怕又是恨,怕的是有了这种风声她是不是也要蹲牢子,恨的是什么人跟她过不去,说她的坏话,她什么时候让你们把坑给搞塌砸死人了。这些事她只有在司机小张面前叫屈。
司机小张告诉她,最近一段时间出货那样多,就是听了她的话,没有按照规定掘进就回采了,没想到顶棚柱子也没有按照规定的数量使够,经不起压塌了。
“你二当家的话他们也能当真?”小张安慰她。
艾方倒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可是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呀,她要是知道这样做就会死人,她就是有天胆也不敢说的。
瞎婆拆了缠在眼睛上面那一层又一层的绷带,第一眼就是看到了荒妹,不过她不相信站在她面前的荒妹就是跟她日夜相处的儿媳妇。可是除了她的眼睛所看到的她不相信外,那声音,那气味,然后再闭上双眼领略一下那先前的感觉,没有一样不是荒妹。
出院这天栗堂人跟王乃平也来了,还有谦谦和启启。荒妹还一一给瞎婆做了介绍。瞎婆看着这些来医院接她出院的人,她除了满眼泪花外,什么也没有说,她不是先天的瞎子,她见过这个世界,见过这个世界上跟她一样的人。
回到洼庄,村上大人小孩就像是过节闹红火那样,把瞎婆的那座小院围的水泄不通,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让洼庄人另眼看待的破落户如今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半路上过来的儿媳妇会给瞎了多年的婆婆治好那双双目失明的眼睛。
院门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如今都苍老了,瞎婆没有一个不认得,在生产队的时候他们可都是生产标兵,新长征突击队手。
院还是老样子,门前的老槐树还是老样子,只是比先前粗了,高大了,根深叶茂了。
三张陌生的面孔,曾经牵动过她的心,无时无刻不惦记不牵挂属于她终身依托的家人站在她的眼前。难道这真的就是我的儿媳妇和我的两个小孙女吗?
院里那颗桃树上的桃花开了,在晨曦中显出粉红粉红的鲜艳彩色。一大早,荒妹就像卸下了肩上的千斤担子,浑身格外的轻松,就像春季的圪茬地翻出了新土,秋天的玉茭穗收到了院子里。
她自从来到这个家,这个简陋的小院大门都是她来开她来关的,就算是形成了习惯,她一旦出了门就是婆婆的事了,就这扇破旧的院门给她家带来了无尽的安全感。
昨天忘记关门了吗?荒妹发现今天的院门是开着的。她记得她是关了门的。回头看看婆婆的屋里,没有人,再到院子里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婆婆,这分明是婆婆一大早就开门出去了。
在黑暗中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瞎婆,现在忽然看到了光明,看到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她出去到曾经她熟悉的村上转悠转悠也是她迫切的希望啊。
快到晌午了,出去的婆婆还没有回来。
荒妹就四处去找,她能去哪里呢。
有位邻居大妈说:“瞎婆来过她这里,坐了会儿就朝后山东川去了。”
东川?哦,那里是……
荒妹理解了婆婆的心思,她也是个女人呀,心里的憋屈得找个地方倾吐倾吐了。她跟两个女儿现在都已经是她的陌生人了,她的家人都在东川……
“老伴呀,我的命比你们好呀,我的眼睛看见了,终于看见了,咱家的菩萨降临了,老伴呀……”
“我的儿呀,你的命苦呀,多好的媳妇呀……你不陪衬呀,儿呀……仙女,菩萨来了,你却走了……”
那里是瞎婆家的坟地,让她好好倾吐吧,按乡里的风俗讲,我荒妹是个克夫的命,这辈子我是不会嫁人了,不会再害人了,就跟你瞎婆在一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