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月色下,昼夜难安的还有其他人。
在常离离走后,婆婆就醒了过来。
她坐在将军府里,一遍一遍想着今天自己听到的话,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亡国之痛让她时常夜不能寐,而那场噩梦似的大火也时常折磨着她,直到常离离渐渐长大了,在常离离天真烂漫的笑容里她才感觉到了一点喘息。
而今因为她一手养大的心头肉,同样让她心如刀割。
为什么偏偏是他?
婆婆思索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出一个结果,第二天看着常离离对孟聿修恋恋不舍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每次常离离来问她,她也只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而孟聿修不管有多忙,也和平时一样,都会抽空来禁地看看常离离,听常离离提了婆婆身体不舒服,隔天就让人送来了上等的参和补药。
常离离如数家珍地给她介绍:“这是补气血的,皇帝赐的,宫里造的用的都是好药材,婆婆您多吃点。”
婆婆笑了笑。
常离离又说:“婆婆,您这些日在这里呆着闷不闷?想不想出去玩玩?我陪您。”
这里进出都不方便,又都是守卫,但是也能避免见到不想见的人,婆婆微微摇头。
常离离又说:“婆婆出去玩玩吧,孟聿修明天休沐,想带您去做一件新衣裳。”
“他一个大将军陪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
“咳,反正您就去嘛。您要是不去,他就要找过来,我不想被江映雪他们看到。”
这要是看到了指不定要把自己笑话成什么样。
看婆婆还是不太想的样子,常离离书:“而且,明天我也想去找陆茗,我们三个人一起。”
最后婆婆勉强点头。
距离她上次离开禁地也过了半个多月,最近也没有看到那群人的踪迹,或许是放弃了,或许和她一样还没有想明白。
在孟聿修来接她们的时候,婆婆脸上又凝重了几分。
她这几天睡不好,也吃不饭,本来年迈的身体又消瘦了很多,孟聿修细心地提出去找太医来看看。
常离离看出婆婆对孟聿修好像有什么疙瘩,马上就说:“那我去找陆茗,你带着婆婆过去,然后来接我。”
孟聿修把她送到陆府,捏着她的脸,说:“老实在陆府待着,若是想出去,也让人跟着。”
“好,我保证。”常离离笑容灿烂,“大将军,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让婆婆赶紧接受你。”
孟聿修失笑,看着她走进陆府,才骑马离开。
单独和常离离的婆婆相处,孟聿修竟然伸出了一丝紧张,尤其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婆婆好像对他有什么不满。
“婆婆,我们直接去太医院吧,到时候直接开两幅方子。”
婆婆坐在马车里听到他的话,想着就在皇宫之中的太医院,沉沉出了一口气,说:“好。”
马车驶过热闹的街市,在越来越安静的路上,婆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掀开帘子往外看去,眼瞳一震。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红墙黄瓦,森严华丽,一点都没有变,甚至一点也看不出当年大火的痕迹。
太医院在皇宫的最外面,因为孟聿修的关系很快就进去,婆婆还没有从一开始震惊和悲恸地情绪里出来,马车就停了下来,孟聿修捞开帘子,请她下去。
站在熟悉的石砖上,婆婆的手微微颤抖,她克制着目光,没有去看周围熟悉的一切,跟着人走过的时候,又在心底默想,这里是哪里,还要几步就该转弯。
丝毫微差。
无人能懂的哀恸让她步步走步步痛,像是能听到有冤魂穿行在高高红墙之中,静默无言地看着她故地重游。
“噗!”
孟聿修一惊,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看着地上那摊血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另一边。
常离离到了陆府才知道陆茗此时并不在。
也对,那个野丫头现在肯定在军营里待着。
没成想,陆府的下人却对她说:“小姐是去学琴去了。”
学琴?
想也知道这是为了谁。
常离离却不能想以前一样再轻松地开起陆茗玩笑。
等到陆茗抱着一张琴回来的时候,常离离笑着过去:“学成归来了?”
陆茗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而笑道:“你还知道来找我。”
常离离稀奇地帮她抱着琴回去,说:“你知道我不容易出来,上次你生日,我是有事才不辞而别。”
陆茗并不怎么计较,但是也不想平时那么活泼。
常离离拉着她的手,说:“还在生气呢?我错了好不好,当时也是孟聿修告诉我的,太子的身份也不能随便透露,我怕对他有什么影响,才瞒着你。我保证,有什么消息一定告诉你。”
陆茗“哼”了一声,说:“才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你,为了你的孟聿修,你把我骗得好惨。”
常离离笑了笑,又觉得陆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以前没有那么多小女儿情态和心思,现在好像细腻了不少。
她胡乱拨了几下琴弦,问:“怎么想到去学这个了?你不是誓死不玩这些的吗?”
她可是还记得陆茗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才不屑琴棋书画的玩意,这才和常离离臭味相投。
陆茗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在琴上弹了几下,竟然有调子,可见她这段时间没有少联系。
“殿下喜欢弹琴,他教了我一点。”陆茗还欲盖弥彰说,“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学了。”
常离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祥装轻松说:“真的就那么喜欢他,都开始学琴了。”
陆茗一向大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他了。”
“那楚焕呢?”
陆茗奇怪说:“关他什么事?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们是青梅竹马,但是也没有那么感情,我有时候会烦他,也依赖他,但是也是把他当成兄弟姐妹。我对楚焕的感情和对殿下是不一样的。”
她自己竟然这么明白,常离离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