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偏殿落座,燕辜却不敢,站在一旁殷切的给皇上倒了杯茶。
皇上接着茶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气色不错,想来身上的伤都好了。”
燕辜闻言面露难过之色,弯膝跪在了皇上脚边,垂首愧责道:“是儿臣不孝,给皇室抹黑,让父皇丢脸。”
“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从没敢想过,有生之年皇上还会这般慈爱的与他交谈。
燕辜觉得他想的是对的,皇上真的要重用他了!
也是,就瑞王那般疯狗似的品行,能哄的过皇上一日,还能哄的过一辈子?皇上这就发现了他的优秀之处了!
皇上喝了口茶,对他这话未作点评:“起来吧。”
燕辜垂着的头没抬起,声音依旧是愧责的:“谢父皇关怀,但儿臣跪一跪能舒服些。”
皇上搁下茶盏,垂眼看他一眼,而后又平静的转开眼,道:“有事情吩咐你。”
燕辜眼中精光乍现,又极快的收敛干净。
抬起头,双眼几乎要垂泪,看待皇上的目光感激又感动。
一边撑手站起身,一边恭敬道:“父皇请讲,儿臣纵是粉身碎骨,也必然完成父皇的吩咐。”
皇上道:“你成亲也有些日子了。”
“你媳妇还没回门,这二月便是文安王的生辰,你便陪你媳妇回去一趟吧。”
燕辜愣了下。
他还以为皇上要吩咐他的是朝中之事,却原来是要他陪黎锦回汝州。
极度失望之余,燕辜心中不由得震惊。
他和黎锦的事情不光彩,皇上能赐婚已经是宽慈恩厚了,没想到还能准允回汝州省亲、祝贺生辰?
难道是年纪越大,看到事情便越发的宽容了?
燕辜心中腹诽着,面上丝毫未有显露,郑而重之的谢恩。
谢恩的声音才刚落,就听皇上又道:“趁着这个机会,妥善的解决了他。”
“不要引发不必要的猜测!”
燕辜瞬间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要杀了文安王!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这般想着,燕辜的膝盖便有些软,面色也霎时变得惨白。
瞪大的眼睛有些躲闪,吞咽着口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哽重的他一个字都吐不出。
皇上看着他,接着又道:“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燕辜目光发虚,泛着惶恐,看一眼皇上的脸忙就转开了。
微垂着头,音低且惧的道:“儿臣,遵旨。”
皇上点点头:“朕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燕辜魂不守舍的走在出宫的路上。
皇上是否是知道了文安王所行之事?
而让他带黎锦回去省亲,对于黎锦的去留,皇上又是个什么心思?
偏殿里的皇上的一番话犹如是惊雷击身,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多探问一句都没能做到。
一阵冷风将他裹挟,燕辜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略有回神,看了眼四下,才发现是走错了路,且他的斗篷落在了勤政殿。
刚刚出神不觉,这一回神便冷的入骨。
自是没有胆子再回去取斗篷的,忙找到正确的路,紧步往宫门去。
黎锦得知要回去省亲,开心的差点落泪。
都说女子要有个雄厚强硬的娘家,日子才能好过。
这些日子她内外受了多少的冷眼窝囊气?能有这个机会回去,也好让这些人记得,她背后是谁!
她想着,看了眼一旁神色郁郁的燕辜,心底泛起了冷意。
更能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杂碎晓得她在汝州、在文安王心中的地位,让他以后不敢小瞧于她!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是这几个月来最振奋人心的了。
黎锦深吸了口气,压下心绪,含笑端了杯热茶放在了燕辜的手边,温声道:“王爷神色不好,难道是不想随我一起回去省亲?”
燕辜闻言有些迟滞的摇头,而后抬手撑额:“扑了冷风,头沉的很。”
黎锦非常善解人意的走到了燕辜的背后,慢慢的帮他揉捏着太阳穴,轻声道:“此次咱们回去,父王一定能帮咱们指一条冲破荆棘障碍的捷径。”
“王爷尽可宽心。”
燕辜眼底有光闪现,尖锐极了。
他没接话,只轻轻的拂开了黎锦的手:“我要回去躺一会儿。”
“需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孝敬文安王,你自己看着办吧。”
骄傲如黎锦,哪里能甘心的伺候他?见状忙乖巧应是,目送着他离开,才带着人去库房。
燕辜头脑昏沉,倒头就睡,一觉惊醒已是深夜。
他拂去额头的冷汗,缓慢的喘着气。
直到被寝都凉透了,也再未躺下。
船上第七日,遇了劲风,船只就近靠岸。
强烈的风吹得湖面泛着涟漪,船身也随之轻微的摇晃。
到了午后,燕柒便撑不住了,呕吐不止,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弱的站立不稳。
姜零染以为他是得了急病,吓的不行,吩咐着百香去找大夫来。
随船的大夫很快就到了,诊了脉,道:“公子是晕船了。”
“晕船?”姜零染皱眉道:“他从不晕船的!”
认识这么久,她从未见他晕过船。
且上次从江南回京,一路上也未发生过晕船。
姜零染这一说,大夫也皱起了眉,重新又诊了脉,可得出了结果依旧是晕船。
姜零染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却未在反驳大夫的话。
看了眼榻上昏睡的人,轻声问道:“除了晕船,可还有其他的症状?”
大夫摇头。
姜零染道:“劳烦您给熬些缓解晕船的汤药来。”
大夫称着不敢,躬身退了出去。
姜零染问百香:“他一直都晕船?”
百香听到大夫的话也还懵着,闻言摇头:“属下不知。”
姜零染道:“你出去吧。”
百香揖手称是,颔首退了出去。
姜零染从温水盆里拧了个热帕子,慢慢的擦着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而后摸着他的手冰凉,又让厢竹准备了汤婆子。
睡梦中的燕柒觉着嘴里苦丝丝的,蹙眉睁开了眼。
瞧见榻边姜零染一手汤碗,一手汤匙,眉头蹙着,一脸的忧忡。
他看着,轻轻笑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