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入夜的时候,桓玄果然微服来到了妙音所居的侧殿内,他穿了一件无纹饰的暗色贵族服饰,面上仍是对妙音十分关怀的样子,倒也有几分温柔的意思。
妙音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紧绷了半日的面容软和了下来,情意绵绵地注视着桓玄。
萩娘看在眼里,心里实在很是同情她,和自己夫君的相处竟然是这样战战兢兢,唯恐失了对方的意,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但是纵观当时男女地位的总体状况,不得不说,除了为数不多的贵族家主母意外,大部分女子的命运都是如此,只能依附着一个男人而活,整日心心念念的事情便是如何牵扯住主子的心。
桓玄见妙音越发显怀,便安抚她道:“如今大家都忙着皇太后娘娘新丧之事,很少会关注你,这里我还需要布置一下,三日后,你便能随我回府了。”
萩娘心中一动,又怕被桓玄看出自己的心事,忙抬头,想要对他说说那几个宫女的事情,却见妙音微微地对她侧目,她立刻便领会了,微笑着起身说道:“如此甚好,沅姐姐也能安心休养了,正巧昨日袁总管还送来了好些药材呢,我这便让宫女们都收拾起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桓玄见她待妙音十分亲厚,又对自己和颜悦色,不复刚来桓府时那样横眉冷对的样子,心情甚好,嘴角微翘,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待萩娘出门后,妙音却神色为难地对桓玄说道:“桓郎,我心中有事,却不知该不该对您说……”
桓玄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微笑着故作亲昵地说道:“沅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妙音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心中十分柔软,想到了年轻时和桓玄朝夕相处的幸福时光。她眼中不复迷茫,认真地对他说道:“前几日,妾身似是在夜里听到有人说话,因是半梦半醒之间,所以听得不甚清楚,然而妾身可以肯定那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自上次谢琰来夜探翠华宫后,因当时不得不迷倒了一个侍卫,这才引起了守卫的注意,所以近日翠华宫的侍卫更是加强了巡逻,从一岗一人改成了交叉巡逻,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之后萩娘再也没有见过谢琰,可见这翠华宫守卫何等森严,简直比皇宫内苑都更加严密。
然而,正如谢琰所说的,周围的山村草民却还是很好接近的,这不是嘛,那每日来送蔬菜野味的山民,妥妥地被谢琰收买了,只是一些碎银子,他便喜得眉开眼笑,不动声色地为两人传递着消息。
固然桓玄为了稳妥起见,亦是给了这山民许多的银两,命他绝对不能将此处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但是桓玄却忽略了一点,对于这种无知小民来说,没有什么诚信,道义的约束,即便是有了金山银山,再多哪怕一小块银子也是好的。
因此这送菜的山民可谓是两头发财,富贵盈门,在这山中寂静地生活了那么多年,几乎是从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只是因为居住在这翠华宫附近才得了这天大的幸运,他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连家人都没敢说。
如今已是晚上,待明天早上他来送菜的时候,便能通过那山民告诉琰郎,桓玄三日后便会带她离开,届时他一定会全都安排妥当,如约将自己带回谢府的。
萩娘想着自己很快就要恢复自由,心情甚好,从自己床榻下翻找出谢琰郑重送给自己的贵重发钗,喜不自胜地摩挲着上面大块的宝石,她心中眼中全是心爱之人的昳丽面容,温雅的身姿,不由自主地轻轻低语道:“琰郎,若是及笄那日,此钗能让你亲手为我戴上,我将会多么地幸福呀。”
今天是六月初七,三日后是六月初十,若是一切顺利,六月十七那日是一定能回到谢琰身边的。
妙音房中,桓玄却正来回地踱着步子,轻轻地说道:“原来如此,怪道我说呢……这几日他为何那么消停,都不曾来找我。原来如此……沅儿,多亏你机警,不然这次,我又要栽在这小姑子手上。”
妙音不安地说道:“桓郎,我看妹妹的神情,并不像是十分爱慕于您,您何不……”
桓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妙音立刻噤声,不敢再说,却担忧地望着他冷清的神色,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晚膳的时候,萩娘发现桓玄此次前来,带来了一名美貌的侍女,命她贴身服侍妙音。
妙音见她生得十分清秀,因是年龄尚小,有些怯生,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蒙着雾气,令人心生怜惜,因而很是喜欢她,亲昵地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害怕地看了一眼桓玄,弱弱地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姓吴,乳名阿细。不过主子吩咐过奴婢,说是奴婢不管到了那里,都要说自己姓徐。”她眼中很是挣扎,显然是在皇家威仪和主子的命令面前纠结无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见她这样可怜的样子,萩娘都忍不住失笑,妙音更是笑着问桓玄道:“您怎么把这孩子吓成这样,她便是妾身在您府内的替身罢?”
桓玄点点头,心里很是纳闷,一路上自己都好好地和阿细说话,只是嘱咐了她几句要好好照顾妙音娘娘而已,并没有十分疾言厉色,为何这小姑子见到自己这么害怕?
妙音温柔地对阿细说道:“现下你便叫我娘娘也无妨,等过几日我们回府了,你可要记得叫我主子,或者叫沅姐姐也是使得的,千万别叫错了,我呢,还是叫你阿细,你说可好?”
阿细忙不迭地点头,开怀地笑道:“幸而奴婢能在娘娘身边服侍,这几日旁人都唤奴婢’徐氏‘,奴婢心里别扭极了,总是忘记旁人叫的是我,还闹了不少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