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炎帝神殿磅礴巍峨,层楼高耸,每一块砖瓦都泛着熌灼的光芒,房檐翻飞犹如待飞的鸟雀。
殿后是极大的院落,四面抄手游廊,奇草仙藤穿石绕檐,隐约散着异香。
宽敞院落其中有一方小池,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摇摇落落,似有低头沉思之态,迥非素常逞妍斗色之可比。
从那小池之后,却露出手腕粗细的小洞,小洞下架着竹竿,竹竿削成一半埋在地中,与地砖相平,小池之水从洞口中流淌而出,顺着半面竹竿的凹槽,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点点白花随风飘落入水,缓缓荡漾,离近看去宛若清溪泻雪,院落前的雕甍绣槛皆隐匿于云雾之中。
夏离一个人的时候,最是喜欢在这院落里望着天,望着云卷云舒,听着细细微微,轻轻弱弱的流水声。
可自从有了相柳,两个人便热闹了起来,他们偷跑去仙界,看仙女采摘果子酿果露,说好了只是看,却也顺手牵羊地顺几壶果露仙丹一类的东西回来,当然这些事都是夏离拉着相柳,强迫他做的。
相柳嘴上坚持说是被师姐强迫而为,可却也是自得其乐。真真的口嫌体正直。
身边多了一个人,仿佛做什么都是有乐趣的。
夏离天赋异禀,法术一类过目便会,使了便精通,可相柳却无甚长进,夏离说是收他做师弟,可除了荒废术业,每日玩闹,也没教得些什么正经的东西。
直到一日,相柳走至长廊,眼见着夏离猫着腰俯在窗框之下,耳朵紧贴着窗檐听着墙根,相柳刚要开口唤她,这时夏离恰好也望见了他,慌忙皱起眉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相柳望着她那副既滑稽又笨拙的模样忍不住唇角上扬,自己察觉到这番笑容时又赶忙收回,恢复常态。
许久,夏离才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外挪着,这一动不要紧,身上如遭雷击,原是‘听墙根’留下的后遗症,腿麻木得没甚知觉了。
夏离龇牙咧嘴,弓着身子不敢直起,脚上也不敢再发力,整个人夸张扭曲,她梗着脖颈,疯狂向相柳使眼色,小手不停伸伸握握招呼着他上前帮忙。
饶是相柳再迟钝也是看懂了她的意思,相柳却没急着上前,他红着脸颊,眉眼间的表情略显怪异,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一个无声且放肆的笑,嘲讽,喜悦,幸灾乐祸,喜闻乐见皆包含其中。
这时候夏离才明白原来他方才脸红是因为在憋笑。
相柳好不容易才止住大笑,抱着肩膀兴趣盎然地望着张牙舞爪的夏离,满目皆是隐忍不住的笑意。
直到房里传来了桌椅的动静,相柳心知这是屋里的人要出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抱起夏离一溜烟儿跑开了……
俩人躲到拐角处,相柳探出半个脑袋去偷看,只见房门敞开,从房里走出来的人是水神共工,共工一袭蓝白长袍,一身仙风道骨、清尘绝俗,身材结实却也不乏俊秀儒雅。
直看着共工走远,夏离才一巴掌拍向相柳脑后,道:“你这厮竟敢戏耍师姐!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你这是……”
“师姐,你刚才听到水神大人说什么了?” 相柳丝毫没在意那一巴掌,关注的重点全然在夏离偷听的内容上。
夏离也是个短记忆的,被相柳一打岔就全然忘了方才因何而生气了,怒火一扫而光,两眼放着精光道:“好玩儿的事儿!我听哥哥说要去青水除妖!你我跟着一起去,如何?”
“水神大人贯是不会带着我们的,嫌束手束脚。” 相柳失望着要走。
却被夏离一把拉住,道:“ 我们偷偷跟着不就得了!上次在仙界顺的丹药正好有封锁气息之功效,我们小心着些不会被发现的!偷偷跟着去,偷偷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相柳亦是动心。
夏离猛点着头,笑着道:“正是此意。”
二人一拍即合,在共工出发前食了丹药,偷偷跟随其后,因只是斩除霍乱的小妖,不必大动干戈,共工随行只有三五个人。
夏离与相柳一路跟随至青水,隐藏至茂密草丛中等着看好戏,就差带一盘干果蜜糕当吃食了。
青水之畔本有生灵,如今却异常萧索,忽而妖风阵阵,只见一只禽鸟从天边飞来,此鸟颜色亮丽多彩,红色的斑纹和青色的身子,嘴却是白色的。肚皮上的毛色是蓝色的,翘着的尾巴顺着背上的毛色是青色的,模样奇怪却美丽。
那禽鸟飞近了幻化成人身,只见其身着五彩衣,头发虽是黑色的整齐束起,可脸上的妆容却是如他的真身一般,眼角扫着淡红色的阴影,一直扫到颞颥处,像是带了一层淡红色的眼纱一般。
夏离小声嘀咕着:“一只花里胡哨的鸟儿,果然就算化成人身也是一个花里胡哨的人!”
那花里胡哨的人辨不出男女雌雄,打眼看着倒像是个妖娆的女子,可听他的声音又是深沉干净的,像个男子。
他的声音和他的一身打扮可真是不匹配。
“在下毕方,拜见水神共工大人。”
那个花里胡哨的人原来叫毕方。
“不愧是只鸟儿,声音像唱歌似的。” 夏离伏在相柳耳畔不停地发表实时感想。
“原是毕方公子啊,有人来报说有妖邪在炎帝殿下所辖之区域青水为非作歹,我这不就是来看看,难道这人就是毕方公子不成?”
“这青水在炎帝……” 毕方故意顿了一下才接上尊称,道:“殿下之辖区有些年头了,可未见兴旺,不如让我们黄帝一门前来相助?”
“相助的法子就是大肆流火,驱我族民?”
“水神大人此言差矣,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们前来相助自然是要带着我们的人了。不敢叨扰你们。”
“是黄帝殿下让你来的?”
“此等小事还用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我便能做得主的。”
共工勾起唇角,带着不屑的笑容,道:“你不过区区恃宠,有何资格?怕不是太过高看自己。”
共工气定神闲,接着道:“再者说,就算是你黄帝殿下亲自下的令,我们也没有遵从的必要。”
共工收起笑容,眸色无比阴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