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涴绞了绞指尖,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恍然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境。
如若不然,他怎么突然会闯入她的生活。
皱了皱眉头,他在偌大的蛋糕上摆弄,上面堆满了各种水果,还印了她的名字,那几个“慕檀涴,生日快乐!”仿若一道道闪电她身上,又似千万把深深的利剑刺入心中。
今天是她的生日,同样是那人和任衍的大婚之日。
今夜过后,一切都有了结局,那些多年等待的付出,真的像是一场笑话。
不管怎么追逐,她都走不到他身边了。诚如任衍所说,她究竟是差劲成什么模样,才会让他那样排斥。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再有机会相遇,他还是没有来到她身边。
说不气愤是假的,说不嫉妒是假的,因为她喜欢他是真的。
她不知道这段感情发酵了十多年,到底成了什么模样,可毫无疑问,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年少无知,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用了十多年的光景试着忘记。
可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多年?在这多个十多年里,又有多少是有意义的?她不清楚了。
面前光亮闪烁,晃花了她的眼,恍惚的情绪忽然有了寄托,来到眼前这边烛光之中。
“吹蜡烛,许愿吧!”
他又说道,语声温柔。
她没有看他,只是面对着眼前的烛光,轻轻一吹,闭眼默声许愿:“愿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走过半生,愿我们归来,依然是少年!”
思绪回到以前很多的时候,后来的生日几乎都是小瓘阿深和于嫃女士陪她一起过的。
再是今日,几乎一切都变了模样。有些东西,快要模糊到,她们都看不清自己了。
他忽然伸手拢了拢她眼角的碎发,温声说:“既然许完了,那就睁开眼睛吧!”
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她睁开眼,坦然地盯着他。
他竟然笑了,又恢复之前的模样。那些沁在她心底的冷漠表情仿佛都是假象。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再与他见面该说的话。
“阿深,对不起!”
或许真是她的错。
感情之事她以为只有她陷入,殊不知沉迷其中的绝非她一个。
到了这种情况,他还愿意为她过生日,说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从刚才猜到是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神便一直烦闷到现在。
可是,她又害怕这种场景只是在她梦中的样子。
这三个月,她会梦到他回来找她了,他们不计前嫌,又做了朋友。
可醒来之后,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如果当日在停车场,哪怕她的态度只稍微温和一些,退让一些,就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僵到这种程度了。
她以为离开他她会很快乐,事实上,并没有。
在这三个月里的时间里,她会在看书时想起他,在吃饭时想起他,在睡觉时想起他,在午夜梦回里因为梦到他而感到心痛,坐在车上想起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他在她的生活中,不知不觉里,早就穿插在了各个角落。
每一个东西,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有他参与。
可是她又担忧,这种习惯到底是好是坏。
从他走开那一步,她就知道,这个习惯,绝非是好习惯。
他总会离开,他总会遇到他真正钟意的人,准确来说,是移情别恋。
也许有朝一日,他会发现,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好。
她怕他会因为厌倦,而又再次离开。所以,她始终跨不出那一步。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直到他如今再次走入,那些情绪仿佛又开始安定。
任衍笃定说她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是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她是决心要去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浇灭了那种心思。如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结婚,那种感觉将会如针锥刺骨般疼痛。
如此,去了也是自找没趣。索性,不见为好。
“对不起?你还会说对不起?看不出来呀!我家慕大傻竟然还会跟我说这三个字!”他轻轻一笑,嬉笑地凝视着。
她垂眸淡笑,不悲不喜,“我怎么不会说?我说的可多了,只是你忘记了。”
他挑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什么时候说的。纵观我整个脑海的记忆,并没有这一条。”
没有玩笑的力气,她淡淡道:“生活中的琐事太多了,谁又能永远记得,另一个人说了什么话?
我们之间说出的话,怕是丢在太平洋里也装不下了。所以,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说过呢?是吧?”
他笑了一声,附和:“说的也是。可是你说的许多话,我还是可以记住的。”
她扬了扬唇,看向桌上的蛋糕:“别说那些了,吃点蛋糕吧。”
闻言,他伸手拿起叉子盛起一盘,递给她:“咱就不兴什么寿星要切蛋糕之类的,往年也都是我切的。”
她接过,用叉子插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
是啊!往年都是他。
这些寻常的小事,都是他在为她做,只是她快记不住了,她也没有太注意。
毕竟,这些事在她眼里,都是再平凡不过的小事。
她一直都以为,生活就是平凡织成的连珠,延长到生命的长度。
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等她真正在生活里倒腾的时候,倒是忘记了她满脑子的理论。
因为她太过自尊自信,一直认为,她觉得怎样就该怎样。所以才会,在刹那之间失去了很多东西而不自知。
“嗯,你也吃。”她切了一块递给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谢谢老板!”他高兴地接过,温暖阳光的笑意又走了出来,遍布在他的面庞。
他们没有提和解的事,就这样闲闲聊着吃了半个小时。
看了一眼桌上还剩大半的蛋糕,她习惯性地说道:“下次买的时候,如果只有我俩,记得不要买这么大的,浪费。”
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话。
他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正常地应:“嗯,知道了。”
他忽然用手指抹了一点蛋糕,在她惊愕的注视下擦在她的额头上,说道:“其他的地方就不抹了,有碍观瞻。”
“去你的。”没有理会他的捉弄,她起身,拾了一瓶酒,又往阳台边走去。
天空忽然滑过一道闪电,劈在了远处的山崖上,恐怖骇人。
黑夜的瞩目,无时不刻在微弱的光线映衬下显得格外迷人。
“陪我喝点酒吧!”
她淡淡说了声。
听到他轻轻回道:“好!”
不带犹豫,不拖泥带水,爽快朗然。
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一瓶酒走到了她身边。
她偏头看了他一下,拿起酒瓶和他的酒瓶相撞,一饮而尽。又回身拿了两瓶,递给他一瓶。外面忽然下起了雨,砰砰地砸出了巨大的声音。
“这雨,下得正好。恐怕再大的雨,都不能解了忧愁。”
她观察着外面的雨势,转而偏着头盯着他。
喝了两瓶酒,她渐渐有些朦胧的醉意,竟然觉得他此时的角度异常的好看。
他掀起嘴角,又去桌下取了几瓶酒过来,与她对饮。
“心中没有阻塞,那些忧愁便已消散。你跟他,已经没有可能了。今晚过去,他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依你的性格,怕是连想要再见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吧。所以,忘了吧!重新开始,以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愉快,也都全忘了。
我……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生生世世,不想离开,不想舍弃。你一直都懂的。”
是啊!该忘了。
眼泪从眼眶里滚出,又止不住地刷刷从脸上流下去,落在脖颈,寒凉得吓人,一口口酒不停地下腹。
你一直是我到不了的远方。
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到无可救药,喜欢得快要发疯。可是,我却不是你的喜欢。
“我哭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他,我只是快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她抽噎地望着他。转身倚着墙面坐了下来,举起酒瓶又是一口口酒吞入肚里。
“我哭,是因为我死心了。这么多年的喜欢,这么多年的痴人做梦,这么多年的心痛无数交织……
这么多年的自我折磨,这么多年的自制压抑,我是应该都释然了。
他的青春里容不下我,他的下半辈子更容不下我了。
他的心里一直是别人,从来都没有我。就算只是配角,也不会如我这般凄惨。
他始终,他的心里,压根就没有我一丁点位置。
是啊,是该死心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他有妻子了。那可是要注定过一辈子的妻子啊!”
一次次的伤上撒盐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曲深望着面前几乎颤抖着话语,布满着绝望的泪水的人,带着一种无以言说的悲伤在说着这么多年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她是该忘了。
不然,他怕她再也承受不住,做什么傻事。
楼下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中还夹杂着些许冷意。
“也许我们就不该遇见,不该相识。既然认识了,为什么还会这样?是啊,也许,在这个重视人类脸面的时代里,那些体面的人自然过得顺风顺水些。”
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他,他却在她最好的年华里伤了她。
从此,刻骨铭心,想忘却又忘不了。
如此反复折磨,痛上加痛。
他不喜欢她,偏偏她喜欢他入骨,偏偏她就是觉得他是无可代替,偏偏只是她一厢情愿。
阿深的心也跟着揪疼,仿佛被人划开了一个口子。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她面前,蹲下,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
一股奇怪的感情忽然涌上心头,他盯着她额间的蛋糕许久,再是回神时,嘴唇已经附在了她的额心上。
伸出舌头抹了抹,甜甜的香味布满口腔,他忍不住再抹了抹。
又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布满了整个心脏。离开额头,他弯身盯着她呆愣的模样,又像是魔怔了一样,嘴角接近……
流连于四处不肯放脱。
她忽然推开他,弄得他有些惶然。脸前的人呆了会儿,又忽然凑近,柔软的触感袭来,距离无限接近,在心中造了一个醉生梦死的仙境,从此沉沦。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下个不完,落在阳台的盆栽上。滴滴连珠从叶上滚下,陷入浸水的泥土里,贪念忘返,挣扎不停。
又是一串串雨珠坠下,接二连三地坠入土壤里,在里面翻出永不停歇的浪花,织成一段冗长的故事,直到天明。
……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入屋子的时候,她被刺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灯火明亮,光线充足,满堂皆醉。身体上的不适感传来,令醒的人皱紧了眉头。
她看了看身旁未醒的人,悄悄起身捡起衣服穿上。看了看躺着的人,她从钱包里拿出150块钱放在桌上,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