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有的回忆,都在时光的齿轮里复生回旋。
十多年过去了,我发现,你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模糊,模糊到,我几乎快要记不住你的模样。
也许,你不知道,曾经我为了忘了你,紧紧逼自己试图忘记一切所关于你。奇怪的是,在忘记你的一切时,我倒是连所有亲情,友情……所有有关的细枝末节,所有东西都几乎忘了遍,随波逐流,浑浑噩噩,懒懒度日,当真是过得逍遥无比,就连自己的初心,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我也大概忘了,我曾经却也是优秀的。我一直在想,你凭什么占据了我生活的一切啊?原来我想不透。现在,她方完全顿悟,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仅仅是——你给了我独一无二的光。真的是,仅仅是因为如此,我的整个青春再没有过光亮。
阿涴的眼角滑过滴滴泪珠,热辣滚烫。
她再也握不住什么东西,她真的死了,是不是真的死了,什么都触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成为这世间的一抹孤魂,无所依,无所靠,无处遁形。
忽然,她似乎抓住什么了,她用力地攥住,怎么也不想放开。
她生怕一松手,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涴……”
远古传来的呼唤温暖亲切,她忍不住呢喃了声,“阿深……阿深……妈……”
手中的温暖越发清晰,她听见那个声音又道:“你快醒来啊!傻瓜,我好想你啊!”
我也好想你啊!
她在心底呐喊嘶吼。
千帆过尽,一丝光亮从眼间射来的时候,恍若新生。那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的眼波里越发地清楚明亮。
久违的面容让她愣了愣,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切,好似真的回到了那时候,她还是那个畏畏缩缩,一心堕落的人。
她没有前进的目光,没有上进的心思,独自活在黑暗里,活在思念那个人的时空里,活在他的梦魇里,什么人也走不进来。
“怎么了?刚醒了就失忆了?你不要给我上演什么经历生死突然就忘记了一切的戏码,很俗套,又很沙雕。要真是那样,我俩干脆当作不认识算了。”
她看着他握住她的手,静静地坐在一边,身上还裹着些纱布,一只手上还打着石膏。
阿涴缓缓坐起身,全身跟散架了重塑一样。靠在身后,她盯着他好看的眉眼,低声笑笑:“没有。高兴不?”
他嬉笑着道:“开心,开心,高兴。作为我高兴的赏赐……”
“额……”她还没有回答,他就紧紧地抱住她,带着失而复得地感慨,“你可知道,知道你遇上什么山体滑坡的那一刹那,老子都急眼了,差点就要开车奔去了。幸好警察办事得力,很快就将你救了回来。还好有气,不然,下半辈子,老子就要在家里摆上一块牌子,上面写着“XX之墓”,那得多吓人是不是?还好你没事,阿姨可吓坏了。我这还没好,你就出事了。
我们俩真是难兄难弟,受苦受难也要连在一起,惨兮兮的。”
本是想拍拍他的背教训他的,又想到他还有伤,阿涴直接掐断了那种想法,冷声道:“XX之墓?应该是什么牌位吧?你这家伙,还存心想我死呢?我偏不让你如愿。”
这时,肚子却“咯咯”叫了起来。
于嫃刚好推门进来。见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欣喜,继而又是满脸无所波般平静。
她轻轻走过来,温和地说道:“饿了吧?你们俩都先吃点东西吧,饿坏了就没有力气了。”
阿涴有些尴尬,拽开他,“我妈说,吃饭呢!我饿了,没听见吗?”
他笑呵呵地应:“好好好,听到了,先吃饭。”
吃的东西没有什么肉,她忽然想起梦里她给自己做的东西,眼眶有些酸涩。
年少的时候,她太不懂事了。自己委屈,她何尝没有委屈?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只是因为她是她的母亲,就要忍受她肆无忌惮的冷漠和任性。
是不是天下的母亲都这样,无私无畏地付出而沉默?也是不是,好多人都像自己父亲那般,对自己的子女能做到这般绝情抛弃和不喜?
阿涴不知道。
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你想不到甚至是顾不到那么多人的情绪和性格。他们是如何样,都不会给你的生活带去更多的光亮,有的只是漫无止境的逼迫。
吃完饭后,阿涴想了想,又问阿深,“任衡呢?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他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饭。
眸子一眯,他八卦地望着她,“不会是,一起经历过一次无关紧要的磨难,就对人家有意思了吧?”
吃完也有力气了,跟没事人一样,她穿上衣服,将垃圾收了,站在他面前停了几秒,笑着说:“也不是不行啊!毕竟人家有钱有势有地位,又帅,人品又好,又体贴,还说喜欢我。这样子看,完全就是完美男友的标配。不对,是完美老公的标准。
若是真能在一起,还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呢!哎呀,再瞧瞧你,哪里能行呢?人比人,果真是要气死人啦!”
他气怒地瞪了眼,“我哪里都行!我也有钱,我也有势,我也有地位,我人品更好,我更体贴,关键是我更靠谱,我就喜欢……就喜欢一个人。
像他那样的,道貌岸然,披着羊皮的狼,虚伪至极,难受至极,也不知道他怎么装出来像这样没有漏洞的。
就是这样才更假。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呢,也不要把他想得那样美好,都是骗人的,你要相信我,要相信自己面前这个大神的判断,总没错的。”
“是吗?”她伸了个懒腰。
于嫃又提着苹果走进来,说道:“吃些苹果,补充营养,两个都得吃。小深的,小涴你就帮他削皮,他的手不能有大动作。”
阿涴不满撇了撇嘴,“我说啊,我也是伤员,这才醒过来呢?你们就这样虐待我,真的好吗?”
“好!”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她。
她气得差点摔了桌子,最后握了握拳,轻轻放在身侧,摇着牙说:“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
生活沿着时光的轨道缓缓进行,她又回到了照顾他的日子。
晚上,任衡约了她,在農非饭店吃饭。
她应声前去的时候,他已经到医院楼下接她了。
他们的车都因此报废了。
他又换了辆车,与之前那一辆没有多大差异。
大抵,都不便宜。
“好了?”他在她全身扫了扫,担切地问。阿涴点头,“是啊!我们都是同样被困,你都好了,我怎么能有不好的架势?再说,不过是因为缺氧,也不是什么伤头缺骨的大事,活过来一切都好说。”
他为她开了车门,道:“别小瞧了它,要人命的。”
阿涴进了里头,道:“谢谢!”
他也坐上了车,阿涴接着问:“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他偏头笑道:“运气好,他们在清理道路的时候,听到了我的呼救声。后来,我也晕了过去。那边离G城要近一些,应该是他们把我们送回来的。怎么样,活着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她猛地点头,抿唇笑着说:“当然。好死不如赖活着,知道还是活着好,我还是打算好好享受人生,去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恼,该咋样就咋样。”
往往让人有轻生念头的,或许不是那些大到令人害怕的危险,而是一点点的生活压力累积,到达一定高度,而再也承受不了的时候。
他发动了车子,往城中开去。
“是啊!爱咋样就咋样!哈哈!”他们都笑了起来。
到農非饭店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下午七点。他让她点了菜,而后点了一瓶红酒。为她倒了酒,他们举杯相贺:“恭喜重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饮而尽,她轻扣了扣桌,说:“这一趟田沿村之行,确实收货颇多。对了,还没问你,你去干什么呢?单纯地去度假吗?”
他将杯子放在了面前,两眼弯弯,“对呀!算是。田沿村的地势不如何,不然,我还考虑去建个度假村什么的。那里的山好水好,人也好,又盛产农产品。听说这场山体滑坡,蔓延到了村外。他们举行了祭祀活动,求神龙保佑。可最终,这场天灾还是毁了好几户人家,死了3个人,受伤的有几十人。
他们或许会意识到,信那个东西确实没有什么作用。这么多年顺畅惯了,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思想上,也会给他们狠狠一棒。单纯质朴是没错,缺乏科学信仰,也是一大弊端。”
阿涴的心情有些沉重。
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又在面临什么样的生死离别,他们是运气好才能捡回一条命,可有的人,未必就那么幸运。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会为这些生命的逝去有感于怀,却不能为他们承担。他们的至亲,只能带着鼓励和坚持,生活下去了。”
他附和:“是啊!可别说这个了。这是我们的庆贺宴,开心些!”
她的脸色缓了缓,提起神来与他又干了一杯,“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做的,就是缅怀。缅怀结束,烟消云散,生活向前看!”
两个杯子响亮地撞在了一起,挥奏了一片又一片的宁和曲乐。
走出饭店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他偏头问她:“送你回家?”
她的视线晃了晃。
虽然没喝多少,又是红酒,可脑中却朦胧起来,连带着眼前的任衡,都变成一段一段的重影。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些,才说:“去医院吧!”
他戏谑,“还是放心不下曲少?”
脚尖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倒在地上。他伸手扶住她,说话的声音几乎凑在她的脸边,“喝多了吧?要不直接送你回家?这样去医院,怕不是你去看他,是他看你吧?”
她执拗地摇头,“不,我就是要去看他。看不到我,他会担心。我妈也在医院。”
他的眸光一闪,嘴唇状似不经意地从她额间滑过,她愣了一秒,心头晃起圈圈涟漪,又若无其事地闭了闭眼,轻声道:“我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