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司徒恽斜睨着石头,冷冷重复了一句。
石头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司徒恽冷笑了两声。
他差点都忘了,眼前这名小厮虽然在他身边伺候了七八年,却并非是府里的家生子。
什么莫姨娘身边的彩霞姐姐,分明他自己就是莫家的人!
司徒恽沉着脸道:“石头,你祖母最近还好么?”
石头的身子又抖了一下。
他的祖母从前是莫姨娘的贴身丫鬟,主仆二人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莫姨娘虽然只是一名侍妾,曾经却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女人,而且这份宠爱持续了几十年。
所以连带着他们一家人在国公府里混得也非常不错。
甚至在他刚满七岁时,祖母就去求了莫姨娘,他顺利成为了一名在国公爷身边跑腿的小厮。
石头的名字虽然不怎么样,脑子却灵光得很。
四年前莫姨娘和二爷失了宠,他为了不受牵连,平日里遇到同二房有关的事情就尽量躲开,也从不敢在国公爷面前提及二爷一家。
因此才换来了这几年相对平静一些的生活。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人真正的主子是莫姨娘,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改变。
一旦主子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石头暗暗苦笑,老老实实道:“劳国公爷惦记,祖母身体十分健朗。”
司徒恽道:“废话少说,欣园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石头噗通一声跪下:“国公爷,我祖母昨儿送了些她亲手做的吃食去欣园探望莫姨娘,这才发现莫姨娘病了。”
“病了?”司徒恽嗤笑道:“府里有府医,莫氏手头也不缺钱,去外面医馆请郎中亦可,病了来找我有什么用?!”
石头梗着脖子道:“欣园如今十分冷清,莫姨娘无心医治,一直不肯用药……”
司徒恽厉声打断他的话:“既然她想作践自己,那还管她做甚?”
石头抿了抿唇:“国公爷,咱们府上喜事连连,要是被冲撞就不好了。”
司徒恽暗暗握拳,不得不承认这小厮的话非常有道理。
那女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可她要是死在六丫头的生辰这一日,的确是太过晦气。
他算了算时辰:“走吧,你随我去一趟欣园。”
“是。”石头给他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一刻钟后,主仆二人来到了欣园。
说起来,司徒恽也有近三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
看着眼前的冷清萧瑟,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昔日的富丽堂皇。
莫氏也是世家女,不仅容貌出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如果不是莫家出了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与人做妾的地步。
妻妾有别。
卢氏容貌和才华虽都不逊色于莫氏,但她毕竟是正妻,加之他们又有青梅竹马之谊,他对她比其他女人总是多了几分尊重。
而莫氏则不然,没有了正妻身份的约束,她在自己面前少了约束,同她在一起总觉得格外轻松。
正因为如此,他着实宠爱了她许多年。
就连她的儿子,除却不能把爵位给他外,他也极尽所能让他过得不比嫡子差。
可惜,这样的宠爱也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司徒恽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石头道:“走吧。”
欣园的冷清萧瑟不仅仅是表面,从前的下人们走的走,偷懒的偷懒,院子里竟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司徒恽拧着眉,加快脚步朝东厢房那边走去。
身为一名侍妾,自是没有资格住在正房的,所以即便是莫姨娘最受宠的时候,她也只能住在欣园的东厢房。
司徒恽才刚走到门口,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他蹙了蹙眉,略闭了闭气才走了进去。
石头虽是莫姨娘的人,却因为男女有别只能留在外面。
“国公爷”
屋里传来一道他很熟悉的女声,正是那个名叫彩霞的丫鬟。
石头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清屋里人的对话。
然而他注定只能失望了。
不一会儿,彩霞就被司徒恽撵了出啦,甚至还关上了门。
她那张脸也像是彩霞一般,红得让人不忍直视。
而此时的东厢房中,司徒恽已经走进了内室。
脸上毫无血色的莫姨娘歪靠在床头,近乎贪婪地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国公爷,您终于来了……”
司徒恽顿住脚,眼中划过一丝不耐:“莫氏,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再耍这些小孩子脾气有意思么?”
莫姨娘苦笑了一下:“妾如果不这样,您会愿意来见我么?”
司徒恽道:“今日府里有大事,我没工夫和你扯闲篇,有什么话赶紧说!”
莫姨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妾……妾长久不出房门……消息闭塞得很……但咱们家六姑娘……即……即将成为大宋皇后的事……妾还是听说了……咳咳……”
她咳嗽了两声后又道:“妾恭喜国公爷……咱们家……在大宋总算是……重新立起来了……”
这样的话司徒恽自然爱听。
他的脸色略有好转,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作践自己呢?咱们家重新立起来,老二一家自然也能得些好处。”
莫姨娘顺了顺气,轻笑道:“妾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岂会……连这么简单的道……道理都不懂……”
司徒恽的态度更加温和了,又往床边走了几步。
莫姨娘却从床里侧摸出一个精美的小匣子:“妾如今……这个样子……也不敢在人前……露脸……
今日乃是……八月初九……是六姑娘和五少爷……的生辰……妾也没有什么……”
司徒恽被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温声道:“六丫头很快就是大宋皇后,又岂会缺了你的生辰礼,你还是自己留着。”
他本想伸手拍拍对方的手,低头一看那鸡爪子一般瘦骨嶙峋的手,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莫姨娘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嫌恶之意,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毕竟也是宠爱了几十年的女人,司徒恽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他从袖中取出帕子,递到了莫姨娘面前。
然而,方才说句话都险些断气的女人却突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