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正觉得脑子里一团糨糊,两道熟悉的女声就传入了他耳中。
苏白?云娑?
他暗暗吃了一惊。
这两个贱人不是早就背叛了自己,跟着她们的新主子,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去享福了么?
而且她们此时谈论的人,竟是自己早已经故去好几年的发妻阮氏?!
他的脑子越发乱了。
阮氏五年前就已经病逝了,之后自己……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皮却重若千斤怎么也睁不开。
“苏姑娘,云姑娘,你们回屋去歇着吧,后半夜交给小的们就行。”
一道同样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司徒曜的耳中。
谷雨!
竟是三年前就被人打死的小厮谷雨!
司徒曜觉得整个天地都凌乱了。
莫非自己被冻死后,在阴间又和这些故人重逢了?
可也不对啊,苏白云娑明明还活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阴间。
而且阴间不应该是冰冷阴森的么?
似这般高床软枕温暖如春……夏,绝对是阳间才有的待遇。
苏白和云娑早就困了。
见谷雨梧桐以及新来的小厮阿福打算替她们值夜,自是求之不得。
苏白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那你们几个仔细些,郎中说三爷烧退了之后很快就会醒了。
方才我试过,三爷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待会儿他要是醒来,你们给他多喝点温水,去厨房把粥热一热,也端来喂他喝一些。”
“是,苏姑娘。”三名少年一起应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苏白挽着云娑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出了内室。
谷雨在司徒曜身边已经伺候了七年,一直都是专门负责他饮食起居的。
论起司徒曜的信任,他丝毫不比陈、洛两位管事逊色,甚至超过了苏、云这两名通房。
更不用说是梧桐这样刚来几个月的小厮。
三人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一起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子。
见司徒曜还是没有醒,不仅是谷雨,就连梧桐的眼睛都红了。
谷雨探了探司徒曜的额头,果然触手温凉。
“梧桐,爷的高热真的退了。”
“谷雨哥,要不咱们把爷叫醒吧,他都两日没吃东西了。”
“嗯,咱们试着叫几声。”
两名小厮一起轻声呼喊起来。
赵重熙则是眼睛都不带眨地看着司徒曜的脸。
这厮居然熬过来了!
他并不后悔昨日出手救了司徒曜,但多少还是有些膈应。
自己好像又犯上一世的老毛病了。
司徒曜这一世的确没有害过他,但他们之间绝不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昨日并非自己出手对付他,而是司徒曜想要打人却险些把他自己打死。
换句话说即便司徒曜真死了,也和他没有半文钱的干系。
结果就是,他依旧没能替自己报仇解恨!
这是他几个月前不敢相信的。
赵重熙暗暗咬了咬牙。
司徒曜对自己的用处还多得很,姑且让他这条烂命再多活些日子吧!
两名小厮的呼喊效果十分明显,司徒曜的眼皮终于睁开了。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谷雨面带焦虑的脸庞。
司徒曜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了。
三年前谷雨被打死都时候已经是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而不是面前这个尚且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这么说来……
自己是回到了几年前,重新活了一回?
可世间真有这种古怪离奇的事情么?
他的视线又转向了谷雨身边的少年。
咦?
这人怎的这么眼熟?!
司徒曜努力想了一会儿。
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不是皇长孙身边的那名叫做梧桐的小厮么!
几年前皇长孙偶尔会到成国公府来看望箜儿,身边就总是带着这个小厮。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床前?
“你叫梧桐?”他试探着问道。
梧桐一愣。
三爷这是怎么了?
记得谷雨却记不得自己?
可要是记不得,他为什么还能唤得出自己的名字?
司徒曜本想询问梧桐,长孙殿下是不是也一同来了。
抬眼却看见了立在床尾的赵重熙。
“这……”
司徒曜只觉一阵眩晕,赶紧合上了双眼。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昌隆二十四年,皇长孙莫名其妙失踪了。
正是因为他的失踪,箜儿同他的婚事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他才知道,皇长孙的失踪并非莫名,而是箜儿一手策划的。
今日再次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庞,让他怎能不心虚。
他表情间的变化如何逃得过赵重熙的眼睛,那俊美的脸庞瞬间就布满了寒霜。
司徒曜绝对有问题!
他并没有暴露身份,这厮受伤之前同他见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
为何受伤之后突然就变了?
莫非他也……
不是他有多精明,实在是因为本身有过同样的经历,对这样的情形如何能够不起疑心。
他不动声色道:“谷雨、梧桐,三爷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你们去弄些吃的,顺便再弄些热水来给三爷擦把脸。”
“那你在这里照顾三爷,我们去去就来。”
谷雨之前就打听过,知道阿福名义上是夫人的小厮,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六姑娘的小护卫。
端茶递水这样的事情他自是不好麻烦阿福。
“嗯,你就放心吧。”赵重熙温声应道,顺便给梧桐使了个眼色。
谷雨和梧桐并肩走出了内室。
赵重熙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了司徒曜。
“三爷,是不是头上的伤口又痛了?”
司徒曜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这人绝不是皇长孙!
皇长孙虽然是个十分温和的人,但他毕竟是天潢贵胄,不可能半夜来探望自己。
而且他是从来不称呼自己为三爷的。
可无论他怎么欺骗自己也没有用。
因为眼前这人的的确确就是皇长孙。
赵重熙冷笑道:“司徒三爷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刚刚经历过什么。”
司徒曜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一次他彻底陷入了混乱中。
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
“爹爹,箜儿又学会一首诗了,阿篌那个笨蛋一句都不会念呢!”
“爹爹,司徒箜骗人,篌儿早就回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