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程婉瑜终于有一天见到了传说中的被家暴的女人，她一瘸一拐的拎着一个泔水桶从后门走出来。眼角还有淤青，手臂不甚自在可见身上的伤有多疼。
她将泔水倒进了收垃圾大娘的木桶里，抬起头看见了程婉瑜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旁。笑着用手擦了擦身上的围裙，完全没有一丝尴尬真诚的跟程婉瑜打招呼。
程婉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今天天气不错，若是家里不忙到我那里喝杯茶？”
人活了一把年纪，自然能看出来程婉瑜的来意。羞怯的点点头露出嘴角一个浅显的酒窝：“那您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不大一会儿她洗了脸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可能是因为来不及洗头发就在头顶上包了一个帕子。程婉瑜笑着拉着左右两个小女儿，温柔的说道：“来，我们请姨娘回家吃甜糕好不好？”
两个小丫头欢快得点头，瘸子媳妇儿一脸稀罕的看着两个孩子的衣服。两个孩子虽然衣服颜色穿的一样，可样子却是大不同。
晨晨上身穿着一个嫩粉色的春衫，下面着一条湖绿色的裙子。头上两个双髻扎着同样湖绿色的头绳，明眸皓齿分外可爱。而另一边她那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同样穿着一身这样的颜色的衣服。不同的是，曦儿身穿一件过膝的嫩粉色比甲，里面穿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裙。头上依旧绑着两个嫩粉色的头绳，唇红齿白颇为伶俐。
通常双生子都会穿的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小玉人一样粉雕玉琢。程婉瑜给两个女儿的打扮，又将二人简单的区分开更觉得眼前一亮。
“大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程婉瑜见她有心亲近女儿，却又有些胆怯不敢伸手。笑着将曦儿的手递给她，笑着聊起了家常。
“阿眉？这个名字很好听!”程婉瑜侧着头对阿眉说道，心里想着兴许当年阿眉出生的时候枝头上正站着一只画眉？
正在程婉瑜自己无限瞎想的时候，阿眉自嘲一笑：“好听不好叫啊！阿眉，阿眉，什么都没有！”
程婉瑜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阿眉见她面露尴尬耸耸肩无所谓道：“您不必听我胡言乱语，我整天这样乱说话。你可别吃心！”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程婉瑜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二人闲扯着家常进了自家所在的巷子里，迎面碰上了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高大嫂。
她见到阿眉不由的愣了一下，笑着打招呼：“你今天怎么没事儿过来串门子啊？”
阿眉笑了笑：“总是要歇歇的！”
程婉瑜领着阿眉在家里面刚坐下，小红的茶都没来得及上。前院大门被敲的叮当响，阿眉紧张的看着程婉瑜后者给她一个会心一笑：“没事儿，有可能是我们家的邻居过来了！”
阿眉一看果不其然，刚才照过面的高大嫂领着有点眼熟的两个妇人走了进来。
陈秉义家的一如从前唯唯诺诺的走在最后面，谢志安家的倒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似的。笑呵呵的走在最前面，看见程婉瑜高声打招呼:“听说你家来客了？咱们几个没事儿也来瞧一瞧！”
阿眉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像是个耍猴人手里的那个猴。到了程婉瑜这里竟然成了观赏得了，程婉瑜能猜得出来这几个人来的意图。以为自己会跟阿眉商量一下旁的出路，过来的话起码能够分一碗羹吃。
高大嫂嘴上没个把门的，看见阿眉头上绑着个手帕惊讶的问到：“你脑袋咋啦？让你爷们打坏了？”
阿眉尴尬的摇摇头：“没有，就是绑着头发的！”
见到阿眉面露尴尬，程婉瑜给高大嫂使了个眼色。高大嫂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事儿！咱们都挺熟的，这三花胡同家家如此。”
说着对阿眉道：“你也甭惯着他，他打你你也打他。也不能让他舒坦了！”
说完又自圆其说道：“我们家老高也跟我懂了几次手！”话题一开，别说程婉瑜自己惊讶就是阿眉也没想到。
高大嫂见二人这样，捂着嘴咯咯一笑。扭过头对陈秉义家的以及谢志安家的哈哈大笑：“你们瞅瞅她们俩这样，还不信咧。”
说着高声对程婉瑜笑道：“哪个爷们不打娘们啊！年轻的时候我们家老高动手打我，给我委屈死了。你说你凭啥打我啊？我又没个娘家，又没有人可以倾诉，就只能哭。一天一天的哭！有一回啊，他把我的衣服卷了卷让我滚蛋。我那个时候气的啊真想走啊，可回头看见我们家老大还跟小猫儿似的那么大点儿。就没走出去！”
程婉瑜见到其他三个女人也都点点头，连连称道：“是啊！当娘的都是为了孩儿啊，要不然可不能跟着遭这些罪！”
“男人打女人一打就打习惯了！”这话是谢志安家的说的，程婉瑜见过她虎虎生风的模样。咧着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也挨过打？”
谢志安家的撇嘴，那表情就像吞了个苍蝇一样：“以前也打过，打过两回吧。也都没啥大不了的，都是我那糟心的婆婆挑拨的。后来我发现了，这有了婆婆的女人啊男人都没用了。你守着婆婆过，把婆婆伺候好了就行啦！”
程婉瑜心里堵得难受，抬眼看见高大嫂一脸的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得好奇的问道：“现在他还打你么？我怎么看着你们俩挺好的啊！”
高大嫂仰头哈哈大笑：“以前年轻我呢嘴巴也倔，不知道给爷们个脸面。每次挨打都是为了他领着外人回家吃饭，哎呀，你说那日子多艰难啊。我就想着我要是不高兴了，这外人不就不来了么？炖个白菜炒个萝卜，在厨房摔的叮当响。每次人走了，他都跟我生气还动手打我一顿。现在他可不敢打我了，他一动手我就坐在胡同口嚎。看看他丢人不丢人，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啥脸面不脸面的！”
程婉瑜目瞪口呆，头一次知道还有人因为这个挨揍的。见她这副表情，高大嫂嘿嘿一笑摆手道：“你们家是不能这样，你们两口子手都散。就说李虎吧，成天在你们家吃吃喝喝的你也没不愿意。要是我啊，早都撵走了！”
这是在说当年马明月回娘家，石峻不忍心看着兄弟天天没人管饭。就让李虎跟着自己家吃饭，程婉瑜也没说过什么。这有什么可说的？一双筷子的事儿，还能因为这个两口子干一架？
陈秉义家的在一旁边小声道：“那还不是她们家富裕，两口子打架不都因为钱么！”
阿眉在一旁摇摇头：“说的也是，不都是为了钱么！”
程婉瑜饱含歉意的问道：“难道是因为药铺不赚钱吗？”
阿眉委屈的摇摇头：“哪能光是为了那个！没有药铺的时候，我也没少挨打！家里面全靠打铁，有哪天收入不好他就怪我。说我的名字不好，阿眉，阿眉，赚多少钱都得没！”
吃了酒了打人，打完之后自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还要拖着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收拾。
白天与客人发生了争执，歇了工吃着饭想起来生气就要抓着她打一顿。
反正只要是心里不痛快了，就要抓过来打她发泄一下。
程婉瑜听着心里憋着火：“岂有此理，他以为娶回来的女人就是为了让她打的？”
阿眉无奈的摇摇头：“那能怎么样？谁让咱们没有硬气的娘家，手里又没有陪嫁更没有挣钱的本事！”
她抬起脸指着门外：“豆腐西施也没有陪嫁，当年一朵花一样的人物就那么不清不白的跟了她男人。他男人心疼她重情重义是真，可也敬重她为了那个豆腐铺子黑天白天出力不是。”
众人一听也都点点头，陈秉义家的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要都是像老石家的这样有个好娘家。咱们还怕啥啊！”
程婉瑜挑眉满心的疑惑：“既然你们觉得女人家也要有个营生，为啥就不能动手做一做呢？”
谢志安家的讪笑：“俺们倒想做，可也得知道能做啥啊？洗衣服做饭到能做，可家里头一大堆孩子怎么去给人家当下人？铲地插秧也能干，可也得有地能让咱们耕啊！”
高大嫂也点头：“咱们也想跟马明月似的，跟着你一块弄个营生。可手上总共就这点钱，先别说赔不赔的事儿。就说家里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你说那可咋办？”
这也是程婉瑜今天找来阿眉的缘由，她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可以让她在家里面就可以赚钱。
“南边有很多人都养蚕，吐出来的丝拿去卖钱。咱们这边天气凉的日子比较长，很少会有人家弄。我倒是觉得这个活计不错，可以在家里面做也不耽误你们照顾一家老小！”
众人一听倒也不觉得新鲜，养蚕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可没见过谁真的弄过，听说那玩意挺金贵的又怕热又怕冷的，不好伺候咧。
“要是真的赚钱，为啥没有人弄咧？”陈秉义家的见众人不吭声，忍了半天没忍住开口问道。
程婉瑜笑看着阿眉：“你信我的，我真的亲眼见过有的人家用这个发家致富了呢。”
“你不是再南边见过的吧？咱们这边行么？”陈秉义家的满脸的不信，口口声声否认着程婉瑜的话。
程婉瑜心里微微不喜，她也知道陈秉义家的就是个这个德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自信，别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先把自己否定了。
“那可是我前面的婆家做的，赚不赚钱我心里有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