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当面揭穿帝俊太一包庇金乌一族, 助其盗取人族气运壮大自身,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有龙鳞之事在先, 太白金星知其不会无的放矢,再无法做和事佬,更不可能请祖龙出面劝说女娲伏羲, 让其对妖族手下留情。
依照天律地法,金乌一族胆大妄为,行此恶-毒贪婪之事,实属罪不可恕。其他依附帝俊太一的妖族也或多或少得到过好处, 同样无法独善其身,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由此来看, 在天帝人选上, 祖龙绝不会支持妖族, 但也未必乐意为巫族撑腰。就其出言提点少昊, 分明是有意推这位人祖登上宝座, 统辖天界。
在下界之前, 无论老君还是太白金星,皆以为新任天帝不出自巫、妖两族,也会是德高望重,威势凛然的某位星君。
祖龙这番言语打破两人之前预期, 却也给了太白金星另一个思路,不说醍醐灌顶也不差多少。
目光转向少昊,太白金星开始认真考量, 除了仙家资历,这位似乎不亚于大部分星君。更因其人祖的身份,一旦统辖天界,必合天道运行之则。
仙、凡两界密切联系,人族气运自会源源不断。
届时,纵然地府脱离掌控,酆都另有他想,于天界也不过癣疥之疾,实是不足为患。
太白金星想通其中关节,心中有所思量,当下笑逐颜开,再不提巫妖两族之事,而是一心一意邀请祖龙上天庭,共议新帝之事。
此外,少昊对金乌的指控,也需上天庭才能处置。
正如祖龙方才所言,与其借助他人之力,远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痛快。只要少昊登上天帝宝座,掌控天界大权,处置几个妖族岂非轻而易举之事?
哪怕有人掣肘,想为妖族拖延,证据确凿之下,也不会有彻底翻盘的机会。
“既然如此,无妨走上一趟。”
龙族无意-插-手天庭事务,更无意拿下天帝宝印,但祖龙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可能真正置身事外。与其让太白金星一次又一次上门,还不如尽快把事情解决,省得节外生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别看太白金星面相和善,是麒麟之后天界最出名的老好人,提起长篇大论,磨得人心烦气躁,他自称天界第二,绝没人敢称天界第一。
从洪荒至今,这已然是诸仙之间的共识。
“我先去几日,估计用不上多久。”祖龙搓着下巴,对颜珋笑道,“小六想吃什么?要不要再来几只金乌?可惜那只老凤凰没能涅槃,剩下的不成气候,都是避世不出,远不及洪荒之时。不然还能找凤凰要些炽火,煮金乌汤绝对更好。说起来还是神兽最补,可惜好吃的都在洪荒灭绝了,不好吃的,”说话间,祖龙状似无意地扫了貔貅和饕餮两眼,摇了摇头,“罢了,塞牙。”
听到祖龙的话,太白金星尚能维持住笑脸,仅是对龙族的“属性”加深认知。
饕餮和貔貅则是后脖颈发寒,首次庆幸自己皮糙肉厚,入不得祖龙之眼。
松口气之余,彼此对视一眼,饕餮忽然想到几万年来,貔貅都在自己家里白吃白住,不免有些气不顺。
大概是刚吃过金乌,使得肝火上涌,又受到“惊吓”,饕餮看貔貅万般不顺眼,决定等事情处理完,就把他踢出洞府。不过在撵走之前,必须先收回这些年的房费和伙食费。
至于貔貅会不会倒霉地遇上麒麟,被揍得不成兽样,饕餮表示不关自己的事。容他白吃白住这么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祖龙已经交代过颜珋,并让庚辰几人随自己同上天庭。
对此,太白金星并未反对,也不敢反对。
“阿父早去早归。”
颜珋笑着送祖龙一行离开客栈,驾云飞往天宫。
虽然此行必定热闹,但他还有生意要和几位阎罗谈,加上要安置铜铃中的女鬼,自是留下更加妥当。
推举天帝并非一朝一夕,马上就能拍板的事,加上尚有五位阎罗留在天庭,楚江王四人经过商议,两人返回酆都,向秦广王讲明不周山之事,另外两人留下,同颜珋定下契约。
按照双方约定,此后凡有厉鬼和怨鬼上门,地府判官鬼差再不加以阻拦。颜珋助其消除怨恨执念,不再收取一魂一魄,但也不会做白工,作为交换,由十殿送出鬼火和鬼丹,并附上独生于地府的异兽灵草。
“定契。”
双方达成一致,颜珋双手结印,两位阎罗同时祭出玉牌。
金色的龙气化出灵影,缠绕在玉牌之上,龙鳞化作点点光斑,描绘出金色的纹理。
待光芒散去,玉牌正面镌刻龙纹,背面则是暗红色的鬼纹。双方确认无误,颜珋收起一枚,另一枚则被楚江王纳入袖中。
“待神尊自天庭返回,我等再来拜访,告辞。”
事情处理妥当,两位阎罗无意久留,化作两股黑风返回地府。
之前还十分热闹的客栈,忽然间冷清下来。
颜珋起身抻了个懒腰,挥手合拢木门。
店内的桌椅木凳开始颤动,桌角的木雕化出虚影,自行挪动位置,重新覆盖上地面的龙纹。
柜台后的墙面现出成排木屉,表面鲜艳的花纹大片剥落,显得黯淡无光。花纹下的雕刻也逐渐开始模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无踪。
抽屉内盛放的木简早在不周山化为齑粉,随意拉开一个,里面都是空空荡荡,连点木头渣都不见。
九尾和红蛟仰起头,满脸都是敬畏。
无论见过几次,他们都会因这面墙的变化而惊叹。
随着木屉叠加,墙体不断延伸,仿佛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洞,盯得时间久了,很容易会感到眩晕。
逐一检查过木屉,确认并无任何异常,颜珋丢给白尾和红蛟两枚灵丹,自己坐到桌前,取出铜铃,释放出一身鲜红嫁衣的女鬼。
女鬼之前被金乌灵气所伤,魂体有些不稳。
好在颜珋发现及时,并在放她出来时,顺手祭出一道灵力,助她稳定住魂体,也压制住她体内的戾气,让她能够保持清醒,没有当场发狂。
“多谢店家。”
女鬼向颜珋道谢,声音虽然尖锐,语气却很文雅,行事落落当方十分得体,足能推断出生前的性情为人。
颜珋示意女鬼落座,将倒扣在桌上的茶杯翻过来,注入七分满的鬼茶,送到女鬼面前。
女鬼再次道谢,端起茶杯饮下两口,缓缓舒出一口气,娓娓道出自己的遭遇。
“我叫陈英,是家中的独生女。父亲早年下海经商,开办两家食品厂,母亲有一家超市。我自幼生活优渥,说好听些是无忧无虑,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
说到这里,陈英苦笑一声,语气变得低沉。
“大学时,我考到外省的学校,第一次远离父母。在那里,我遇到我的男友,也是我后来的丈夫。我的死,我一家人的悲剧,就是从那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