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珋是天地间第一条蜃龙, 诞于祖龙一场梦境。
初生时尚不具形, 仅仅是一团缭乱的彩光,飘摇于山海之间, 时而有雨云聚集在四周,或是有大团冰霜覆于途经之地,引来洪荒族群侧目。
经过五百年, 颜珋方才化出龙形。
此前并非他灵力不足,更非力量微弱,主要是对洪荒中的一切感到好奇,数百年间忙于各地巡游。而维持彩光外形, 也仅仅是为了好玩。
蜃龙化形之时, 龙族内皆有感应。
烛龙、应龙和青龙等齐聚海边, 并有蟠、蛟之属护卫四周。
待彩光翩然而至, 海面掀起狂风, 碧浪滔天, 数道水龙冲天而起, 情景蔚为壮观。
彩光被水龙包围, 边缘处不断向中心聚拢,过程中凝成大片透明的冰晶,随即融入团团薄雾。
过了足足七日,彩光尽数融入雾中, 冰晶不断融合,最终凝成一枚流动彩光的晶石。
晶石呈椭圆形,表面光泽温润, 内中晶莹剔透,中心处盘卷一条黑色小龙,头顶双角,全身覆盖黑色鳞片,光华浮动恍如美玉,自半身至龙尾皆是逆鳞,同其他神龙均不相类。
晶石出现之后,水龙陆续消失,海风趋于平静。
波浪不再狂涌,有鱼群聚于水下,跃出水面,似在庆贺蜃龙化形。
几乎就在同时,天空中现出大片暗影,是群聚而来的凤凰和其他妖禽。
无需烛龙和应龙等号令,守卫在四周的蟠、蛟立刻发出长吟,继而化出原身,先后飞上半空,结阵阻截妖族来人。
双方在天空展开激战。
因来者并非族群-精-英,领头的是三只小凤凰,彼此武力值不差太多,战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神龙化形来犯,是何居心?”青龙踏空而至,立在战场边缘,对不断释放真火的小凤凰说道,“尔等此举,族中首领可知晓?”
诸神龙之中,青龙性情最为温和,但也是相对而言。
自三千年前,龙族之中再未有神龙降生。蜃龙不只诞于祖龙梦境,更是三千年来的第一条小龙,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即便是同龙族再不对付,也该知晓事情轻重。
这个时候打上门,还是在蜃龙化形的关键时刻,明摆着是要找死!
以洪荒的规矩,就算龙族把这几只小凤凰全留下,凤凰首领也没法说什么。毕竟自身没理。要是强行讨回公道,是不是意味着今后每一只小凤凰出生,龙族都可以找上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凤凰彼此看看,都是心中打鼓,开始游移不定。
在同辈之中,三人是佼佼者,性情难免骄傲。说不好听点,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来找麻烦,主要是被金乌鼓动,热血上头,冒然来到海边,根本没多考虑后果。
在他们的认知中,无论自己闯下多大的祸,长辈都会帮忙磨平。
遇青龙当面质问,三人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族内,对面也不是寻常妖族,而是同凤凰并立的龙族!
想到族内对小凤凰的爱护,再看即将冲开晶石的蜃龙,三人终于明白自己闯下多大的祸,惹来多大的麻烦。
“如何,可想清楚了?”青龙冷声道。
小凤凰认识到错误,却始终不愿低头,一时间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晶石出现裂纹,碎片落在海水中,自边缘处开始结冰。不消片刻,广阔的海面竟成冰原。
蜃龙腾空而起,身形瞬间长至数丈,鳞片如玉,流光溢彩。龙尾扫过,海面上的冰层尽数破碎,现出奔涌的海水。
龙身穿梭在云间,长吟声中,周围聚集大团彩光,不亚于孔雀的五色神光。
凡被彩光笼罩的妖禽,无论道行高低,俱是目光呆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陷入梦境,从天空大片坠落。
见到这一幕,三只小凤凰大惊失色,顾不得面子,趁青龙分神之际,合力冲开蟠、蛟的包围,振翅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他们要尽快返回族中,将这条龙的神异上禀族长。
有蟠、蛟想要追袭,被青龙唤住。
“算了,不必去追。”
话落,青龙飞身折返,心中打定主意,今日蜃龙是重中之重,今日之后,定要寻上凤凰一族,对事情讨一个说法。
蜃龙在云中飞腾,迟迟不愿下落。烛龙和应龙无法,只能先后化出原身,飞上去把他抓下来。
两人很快发现,这条新生的神龙异常调皮,不只会操控幻境,同样擅长御水,并能调控气候,行云布雨,引来冰霜。
烛龙拿他没有太好的办法,又不想伤他,只能暂时退后,将麻烦交给应龙。
庚辰追了一段距离,忽然加快速度,在蜃龙没来及反应之前,引来大片雨云,将他困在其中,随即以龙身缠绕,硬是将他拽回到海边。
待两人落地,烛龙和青龙几人走上前,本以为蜃龙会发脾气,都准备好法宝来哄小龙。
未料想蜃龙落地之后,化为一名出奇漂亮的少年,半身仍为龙尾,缠绕在化成人形的庚辰身上,双臂环住对方的肩膀,仰头灿然一笑,口中道:“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海边有风刮过,蟠、蛟秉持求生欲,迅速飞出极远。
烛龙和青龙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想笑不能笑,忍俊不禁。
庚辰面无表情,金色龙纹蔓过眼角。貌似态度冷漠,仔细观察却会发现,金色的双眼中隐含笑意。
这就是颜珋化形时的场景,此后数千年间一直被烛龙等人津津乐道,一度拿来对应龙打趣。
万年后龙族遭遇大劫,蟠、蛟几乎灭绝,祖龙陷入沉睡,几人陆续归入灵山,这些存于洪荒的轶事方才被遗忘。以至于绝大多数仙人竟不知晓两人的渊源,只以为是蜃龙苦追应龙数千年。
迄今回想,颜珋仍感到有趣,趴在柜台上,看向对面的庚辰,在后者不解挑眉时,笑着探身过去,啄了一下对方的唇角。
不管怎么说,在化形当日就认定这条龙,他当真是很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