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一对悲伤到失去控制的夫妇在用他们的方式表达愤怒，每打一下，他们的哭声就越加地激烈，秦向焱死死护着顾淼，一声不吭。
顾淼觉得，再这样打下去会把秦向焱打坏的。她苦苦哀求着，求他们不要再打了，也求秦向焱至少应该躲开啊。这样真的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拳头和哭声都渐小了，顾淼仍被秦向焱护在怀里，感受着他带着温度的心跳声。多久没这样被他抱过了？她不记得时间，却依稀记得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被他拼尽全力保护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心酸又幸福，难过又生气。
当她终于挣开他的双手，抬起头看他的脸时，却看到了他紧紧闭着的双眼，以及蒙了一层雾的睫毛。
“你傻不傻？”
顾淼抽起衣袖擦拭他脸上微微沁出的汗水，同时侧头看向那对伤心欲绝的夫妇。他们已经退到一旁，蹲坐在地上掩面无声哭泣，而床上，那个年轻的女孩依旧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什么也不想，就只是沉默着。
顾淼慢慢走了过去，她想伸手拉她的手，可始终没有那个勇气，她知道自己没资格，错在他们。
没有人跟他们说她竟伤得这么严重啊，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过敏，以为只要走个过场象征性道歉赔偿就可以了，可是现在呢？
“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女孩的母亲开口说道，顾淼看向秦向焱，他已经向前走了两步，面向躺在床上的女孩。女孩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但依旧看向天花板的位置。
“对不起。”秦向焱的声音很小，但大家都听见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顾淼跟在他身后，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时，秦向焱才停了下来。他的背影孤独又倔强，顾淼知道他很难过。
“我是不是坏人？”
他看向一级级向下递减的阶梯，对着楼道里寂寥的空气问到。“你不是。”
“可我明明就是。”
“我说你不是就不是。”
顾淼有些生气地拽着他的手往下走，秦向焱像个机器人一样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着。他们穿过了楼梯，穿过走道，来到了一楼挂号处。
人很多。在每一个人多的地方，秦向焱根本无处遁形。做了明星之后，他出现在人群中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受到热烈的欢呼，要么，就是像现在一样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还是有人会拿出手机拍照，顾淼现在知道了，遇到明目张胆拍照行为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勒令他们停止，而是跑，要跑得比他们快。逃跑成了顾淼进入娱乐圈学到的第一项技能。
他们快步回到了车上，世界终于安静下来，秦向焱定定地坐在座位上，仿佛还没从刚才那场道歉中抽离出来。
车子开到半道上时，他才恢复了神色，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琪儿，帮我联系上次那个医生，跟他说有个毁容的患者需要治疗，对，越快越好。”
秦向焱挂电话时，车子已经驶进快环了。顾淼开着车，不时按喇叭催促前方左右穿插乱行的车辆。午后的残阳透过车窗映照在她的侧脸，有点明媚，有点暗伤。
“身上不疼吧？”
“没打到我，你下次别逞英雄了，这样一点都不酷。”
顾淼在说到“不酷”两字时喉咙哽咽了一下，她已经在极力隐忍了，她的耳朵不聋啊，打在秦向焱身上的每一下她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下次这种场合还是不要你跟着了，怕你留下心理阴影。”秦向焱试图微笑调侃，却一点幽默的效果都没有。
“你以前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什么事都自己出面逞强，你是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顾淼转过头看他，她不介意被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润，她现在又气又恼，这是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
秦向焱只淡淡转过头，看着右侧窗外闪过的街景，“别生气了，”他说，他只有在看着别处时才能好好跟她说话，“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这句“放心吧”多少带着明显的安慰作用，两人之间有多久没这样好好说话了？很多时候不是他占上风就是她不甘示弱，两个人互相折磨着，连一句示弱的好话都不肯说。而今，他忽然跟她说“放心吧”，就好像在许一个承诺，一个他愿意去付诸实践的承诺。
顾淼的眼眶湿了，她忽然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场，三年啊，她好像又重新看到曾经的他了。
把秦向焱送去拍摄广告后，顾淼坐在棚外，开始着手处理其他事情。老佛爷给她来了电话，说让她别管医院里女孩的事情了，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主要责任在品牌方，是产品的问题导致了女孩的毁容，现在已经移交相关部门处理了。
“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顾淼问，她其实明白他们能做什么事，但她就是想听听老佛爷会怎么说。
“这个你不要管，把秦向焱管好就行。”
老佛爷挂了电话，干脆利落。顾淼对着手机一阵发怔，是她太小看娱乐圈了，也可能是这些年她太专注于怎么做一个时尚编辑，而忘了去认真看这个已经变化了的世界。
……
把一些琐事处理完之后，顾淼才想起冯若卿。说来讽刺啊，冯若卿昨天才刚原谅了高山，今天就被她撞见高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是尹芙蕖。作为国内知名模特，尹芙蕖的名声并不算太好。出道几年，和她传出绯闻的已不下二十人。除了圈内的男星外，还要圈外一些身份显赫的知名人事。以前在风潮上班时，办公室那些男士还经常拿她作为调侃对象。
长得好看又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是尹芙蕖最致命的魅力。
顾淼不知该如何跟冯若卿开口。她现在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当朋友的难处。她曾经以为可以和冯若卿无话不谈的，但后来才发现有些话不能说，特别是关于对高山的评价。
作为朋友，当然希望她能幸福，可这样的幸福到底要不要建立在欺骗之上，到底冯若卿愿不愿意让这个美梦醒来？不知道。顾淼不敢想，她的脑子很乱，直到电话拨通，听到冯若卿声音的那一刻她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冯若卿关切的声音传来，顾淼对着空气摇头，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在干什么呢？”
“我呀，我正在填写请假单呢，打算下班前跟boss请年假！”
冯若卿的声音中多少带着些期待的欢喜。是啊，她工作忙碌，已经很久不曾放过假了，她一定很期待这次跟高山的“修复之旅”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