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在后面,对了,除了颉利可汗之外,臣还给陛下带了个人回来。”李靖答道,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略有几分忐忑。
“哦,什么人?”李世民颇感兴趣的望着他。
“杨淑妃的生母,前朝的萧皇后。”李靖答道。
“萧家表婶么?也对,宇文化及兵败之后,她先到了窦建德的地盘,不久就去了突厥。”
“她是先朝遗后,既然还在世,你带她回来是理所当然的,这事爱卿没做错。”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后却是笑着拍了拍李靖的肩膀。
对这件事,他确实半点都不生气,他连先朝的嫡公主都纳入了后宫,封了妃嫔,又怎会容不下区区前朝一个皇后?更别说这位萧皇后从辈份上来说还是他的表婶。
厚待萧皇后,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大唐的名声,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皇后区区一介流落在外多年的女流之辈,又到了垂暮之年,不可能对大唐构成什么威胁。
“陛下英明。”李靖松了口气,他将萧皇后带回来,一开始是觉得这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想起来事先禀报皇帝。
等上路之后,才发觉此事有些不妥,萧皇后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他没有禀报皇帝就擅自将她带了回来,若因此惹来皇帝的猜忌和不满,可就大大不妙了。
如今看来,眼前这位帝王,果然与一般的帝王不同,确有海纳百川之量。
当年玄武门起事的时候,李世民曾试探过他的心意,李靖自认是君子,不愿参与这种皇室夺权的勾当,没有答应,李世民也没有勉强。
玄武门兵变李世民胜利之后,李靖亦有一段很不安的时光,他生怕新帝怀恨在心,对他不利。
可让他意外的是,李世民却仿若根本不记得这事一般,他比李渊在位的时候更加重用他,且毫无猜忌之心,当年突厥围城,大唐近一半的精锐兵马都在他手中......
亦是从那一刻开始,李靖才发自内心的对李世民产生了臣服之意。
渭水之盟发生后,他远离朝政,一门心事躲在玉华山,帮着李世民秣兵历马,准备早日一雪前耻。
这一君一臣,在玄武门之前,只是泛泛之交,李靖也没有从龙之功,可在李世民登上帝位之后,这一君一臣,却成了惺惺相惜的莫逆知己,这等君臣佳话,纵观千古都难得一见。
李靖和李世民说了会话,坐在囚车上的颉利就被人带了过来。
颉利看到李世民的刹那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那上面有怒,有恨,有不甘,最后都化为黯然。
他垂下视线,微微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半响之后才再次抬目盯着李世民,冷冷的开口道:“李世民,你身为帝王之尊,却迎出皇城几十里外,莫非就是想早几步来羞辱本汗?”
“哈哈,颉利可汗严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三年多前,朕不也被你打到了家门口,被逼着不得不倾尽府库才得保平安么?”
“如今可汗来我大唐做客,最多只能算是风水轮流转,朕又岂会为此而折辱你?”李世民哈哈大笑着接口道。
“哼,小人得志,我只恨当年决心不够,也恨草原那些部落不与本汗一条心,不然,哪有你今日在此耀武扬威。”颉利可汗气得冷哼一声。
“哈哈,颉利可汗还是没有悟透啊,古往今来,成王败寇,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有那么多借口可找。”
“说起来,朕还得谢谢你,若不是有你时刻鞭策,朕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雄心,一心一意的秣兵历马,好了,可汗远道而来,是我大唐的客人,先随朕回城吧。”
“靖兄,你我一道同车。”李世民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和他说了两句,就转身挽起李靖的手,不容推拒的将他挽上了自己的车,一同朝着皇城行去。
大军正式班师的第二日,李世民下旨,所有在京的宗室,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员,皆随驾一同前往皇陵宗庙祭祀,告知祖先。
北道大捷这样的盛事,自是不可能不告知先祖,李世民命所有满五岁的儿子,宗亲,在四月一日这一日,都随帝驾一同前往太庙祭祀,太上皇李渊亦一同前往。
李世民身着冕服,与其父共乘皇辇,带一众宗亲儿子,和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来到太庙。
来到太庙之后,李世民扶着太上皇李渊一同走是祭坛。
父子俩先净手,再接过使官递过来的香,先焚香跪拜,由李渊呈词:李氏子孙叔德,携子世民,以及一应孙辈,昭告于列庙皇祖考妣太皇、太后,我李唐建国至今已有十三载,今终迎来北道大捷,彻底扫平我李唐边境大患,孙嗣特来将此喜讯告慰列祖列宗......
李世民则在心里默默的道了一句:大哥,四弟,你们看见了么?朕,已经彻底打败了突厥,让我大唐从此再无边境之患。
玄武门的选择,朕没有做错!日后入了九泉,朕也不怕再与你们照面了。
太上皇和皇帝在祭坛之上叩头祭拜,李世民的儿子、一应李氏宗亲,和文武百官都在下面跟着祭拜。
李渊年纪大了,四月初的天气已有些热,他们父子穿的礼服又比较厚重。
一场祭祀下来,李渊的额上,脖子上,和后背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也红得有些不正常,气都粗了许多。
李世民瞧得心头发紧,祭祀一结束,就扶着他入了宗庙内的静室休憩。
“让父皇劳累了。”来到静室,李世民动手帮着他将摘下帽子,又将他的衣领解开了些,很快有内侍端来解暑凉茶,李渊饮过之后,又休息了一会,脸色终于好了些,李世民这才一脸欠然的开口道。
“这事不怪你,这样的盛事,朕若不来,那就是不孝,以后死了,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身体就扛不住。”李渊摆了摆手。
候在外面的宗室和百官们心里颇有些忐忑,生怕太上皇有个什么好歹,若是在此庄严时刻,太上皇出了什么岔子,那乐子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