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乐的手还按在殷青筠腕间,用力一捏,又微笑道:“上次你来时,我看跟你说过,我如今只是个出家人,跟朝廷也毫无瓜葛。可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竟然还把阿祉带到这里来了,可你即便带来了,我也帮不到你什么。”
“大公主……”
殷青筠欲言又止,像是明白了什么。
萧长乐怎么可能帮不到她什么呢。
现在萧祉没法子去江州。
如果待在京城的话,被陆皇后和萧祉派人找到也只是迟早的事。
想必之下,大佛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难不成萧长乐是担心她当初交给她保管的无字圣旨?
殷青筠心念微动,顺着起身的动作反握住了萧长乐的胳膊:“大公主,软软这也是逼不得已,如今他无处可去,京城全都在四处追捕他,您要是不收留他,他还能去哪里?”
萧长乐叹气道:“我这儿未必安全。”
萧祉回头看了眼陈州,陈州笑问道:“那你是继续出发去江州?”
萧祉微微颔首,迈步上前拉住了殷青筠。
殷青筠捋开了他的手,道:“我再求求大公主……”
萧祉把她拽到了身后去,然后双手作揖朝萧长乐告辞:“今日是阿祉欠佳考虑,打搅大皇姐清修了,阿祉这就走。”
她的性子他了解,只要她说了不字,任谁再劝都是没用的。
反正他在京城外还留了势力,此去江州虽然艰难重重,可还是有机会的。
殷青筠被萧祉牵着手往门外走,尝试着挣扎了几次,都被萧祉压了下来。
萧长乐见他们走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时见陈州还站着不动,便挑了挑眉,问道:“你为何还站在这里。”
陈州道:“大公主居于深山多年,对外界情形却了如指掌,还说是什么皈依佛门的出家人,也就只能骗骗殷青筠那样的小姑娘了。”
萧长乐视线从陈州身上游移至已经走到院中只剩下两片小小背影的萧祉和殷青筠身上,突然冲陈州抿嘴笑了起来:“实在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州也没想让她听懂,只是想把自己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你知道皇帝传位于太子的事情已经昭告天下,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皇帝是不可能将皇位传给太子萧桓的,因为他和太子的生母陆氏有杀妻之仇……”
说到这里,陈州故意语气停顿了一下,扫了眼萧长乐脸上的神情,见她心绪大乱,已经听不下去他的话了。
“你闭嘴!”
萧长乐怒指陈州,眼底隐隐浮起了一抹杀意。
因为他话中提到了陆皇后是皇帝的杀妻仇人。
同样的,陆皇后也是她萧长乐的杀母仇人。
她这些年一直躲在大佛寺后山里,就是不想回宫去,不想看见陆皇后带着儿子跟皇帝一家其乐融融的场面。
现在陈州说皇帝和陆氏之间有杀妻之仇,就不由让她想起当初陈皇后刚离世不久,皇帝就下旨将陆氏封作了继后,执掌封印,夺走了原本属于陈皇后的一切。
而纵容这些悲剧发生的,都是皇帝。
他在她这里,永永远远都是一个见利忘义的自私小人!
至于萧祉,她也恨屋及乌过。
陈皇后当年抑郁成疾,其中也有萧祉生母的功劳。但陈皇后没有儿子,就把萧祉收在膝下当亲儿子一样养,久而久之,她也就把萧祉当作那个早早去世的同胞弟弟一般看待。
但这份疼爱的程度,远不及对皇帝的怨憎。
这时,陈州又在她的往事伤口继续撒了把盐:“终究是血浓于水,自家人何必为难自家人。”
萧长乐暴喝起来:“我让你闭嘴!”
“你这就恼羞成怒了。”陈州无所谓地笑笑,“其实你帮不帮萧祉,于我来说都造不成威胁。只是按照亲疏远近,殷大姑娘的母亲虽然被逐出了陈家,可殷大姑娘也曾叫过我一声表兄,骨血既血亲,我都愿意这样为她劳累奔波,三皇子萧祉更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何帮不得?”
“激将法,没用的。”
“有用没用,试过才知道,就好比刚才你说萧祉不适合待在这里,但聪明如他,肯定是知道你能留他,但就是不愿意。不过没关系,试试就知道了,但你心里满是仇恨,我也失算了一回,告辞。”
陈州朝萧长乐微微笑了下,转身就要走。
“站住。”萧长乐叫住了他,“你从汝南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想必不是为了寻亲这般简单吧。”
陈州站住脚跟,回头看着萧长乐:“寻亲是主要,次要是一些小事,不足挂齿。”
萧长乐嗤笑了下:“你们陈家人都是这样,谎话连篇。”
陈州微笑,不作答。
“去把阿祉叫回来吧,我能收下他,等他自己觉得什么时候能离开出发去江州了,都随他。”
陈州笑了笑:“大公主这是答应了?”
萧长乐转身走回到佛陀前,跪下继续念经,手中佛珠捻得飞快,仿佛昭示着她心神不宁。
陈州先是对着萧长乐的背影拱手作了礼,才走出木屋。
萧祉和殷青筠并未走远,还停留在离院门口不远的树下,面对面不知再交谈些什么。
陈州不好走过去打搅他们,便站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冲他们高声喊道:“你们可聊完了?”
萧祉和殷青筠一齐抬头看向他。
殷青筠尚还捉着萧祉半片衣角,见陈州迈开步子走过来了,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双手背在身后,佯装镇定的模样问他:“你怎么才出来?现在你跟萧祉是要下山直接去江州?”
陈州一边走近他们,一边开口道:“不去江州了。”
殷青筠皱眉:“不去江州了?”
不去江州,让萧祉回京城去?
这不是胡闹吗,现在到处都是人在寻找他的踪迹,她倒情愿萧祉露宿荒山野岭,都不愿他回京城去。
陈州回道:“大公主答应了让他留下来了,等他觉得什么时候能去江州了,都右得他。”
殷青筠震惊:“真的?”
陈州略一挑眉,语气促狭道:“所以你们有什么话就快些说,说完就让他留着这儿了,我送你下山回殷府去。”